“侧腰和手心的伤口颇深。记得每日敷药，别沾水。你的法力高强，服下药丸，睡一晚就得以康复。”
“感谢九重殿下。”宽厚的手又牵起蓝羽的小手，朝冰冷的手呼出热气，双手不断摩挲小手为她取暖。“小蓝，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在魔界都没吃饭吗？”寒裴心疼的抚摸夜翰消瘦的脸。
“担心羽儿，没什么胃口。”夜翰握住寒裴的手，拽到唇前爱怜地轻吻。
“你们两人应该连晚膳也还未吃吧。我去厨房热一些饭菜。你们在这儿好好歇息。”寒裴出门呼唤上阳轩，与他一同走去厨房。
“本尊也回去备些补药。”红袖一甩便化成凤凰翱翔天际。
厢房顿时寂静无比。
夜翰移坐床沿默默地望着蓝羽。彼此没向对方搭话。
“饭菜来了。你们快过来用膳。”寒裴领着下人带来一桌子的热菜。
“夜翰，你先请吧。我怕她醒来时不见人会不安心。”即便她的手心不再冰冷，他依旧不愿松开。
“你们都过来。羽儿我会看着。”寒裴放下碗筷，把固执的两人拽到桌旁。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低头沉默，快速的舞动筷子吃光饭菜又滚回床边，继续守望蓝羽。寒裴略微不悦的斜视两人，无奈的叹气便端着空碗盘离开。
两人都果腹了，就由得他们去吧。
“羽儿，你受苦了。”寒裴离开后，沉默已久的夜翰终于撬开金口。可说话的对象却是仍在沉睡的蓝羽。
“……对不起。”青虹虽朝着蓝羽道歉。可他致歉的对象实际是夜翰。
“我知道这不是你直接造成的。可若她未曾与你相识，就不会受这些无谓的皮肉之痛。手指的伤是玄樱。虽不是你的过错，可也是因你的孽缘。肩上的伤是紫刃。那也是冲着你来的。胸口的伤是为了保护你。紫瑶，紫瑶也一直折磨她。”夜翰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形成一股重力压迫青虹的心头。
“以后我必会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苦。”被夜翰的指责压得无法呼吸的他垂头，额首挨在蓝羽的手背上，眷恋她的温度。
“你真能办到？她不似狼神般强壮，可她是个健康的孩子。你瞧瞧她现在这副模样。身子都被这些伤势弄坏了。她还这么小。”
“对不起……”对夜翰致歉，亦是对蓝羽致歉。
“而且”
“爹……好渴……”无力睁开双眼的蓝羽眯着双眸，声音柔弱。
“羽儿！羽儿你醒了！”兴奋的夜翰无法按捺声量，震耳欲聋的欢声令蓝羽微微蹙眉。“对不起，对不起。”
青虹速速拎了一壶水，轻轻的撑起她的头，缓缓地把水倒入她嘴里。
“小蓝你感觉如何？还疼吗？”
“没那么疼了。你们俩都别操心了。”咧开的嘴毫无血色，无法令人信服。
“你一定饿了。我这就命人弄些粥水给你吃。”青虹亲自前去厨房，特意留下一些空间让两父女说话。
“弄一……”
站在灶火前的人影不似府里的厨子。
“寒裴，原来你在这儿。小蓝醒了。我正想去知会你。”
“太好了！我正煮着一些粥水，就快好了。” 听闻喜讯，寒裴释然一笑，继续搅拌土锅里芬芳的海鲜粥。
“吩咐厨子弄就好了。”
“没事儿。不做一些东西我也静不下心来。我也想让他们两父女好好聊聊。他那么多天没见着她，一定特别挂心。你亲自过来厨房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些空间说话吧。” 表面冷静的寒裴待在蓝羽身边时感到特别无助。为了静下心，她日日待在厨房里熬煮粥水。心想，若蓝羽一清醒她便能立刻端上。
站在一旁的青虹随手拿起蓝羽爱吃的水果，不太熟练的去皮剖肉。
想起夜翰方才所说的话，他微微举眉偷瞄寒裴的侧脸问道，“你……怨过我吗？”
“翰郎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锋利的菜刀利落的劈开砧板上的桃子，被溅起的果汁打湿脸颊的青虹颔首。
“凡是遇到羽儿的事他就变得有点过激。他是一个傻父亲。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很疼爱羽儿。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可你也别放在心上。你会慢慢习惯的。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站在朦胧热气后的寒裴微微一笑。
“不过……他亦有道理。若我俩从未相遇，小蓝就不会受伤。身子也不会变得如此单薄。”当初她每日从清晨奔波至黄昏也不曾说过累。可如今……
“我认为缘分难能可贵。一切皆有命数。或许这是她必经之路。每个女孩儿在情爱里都会磕磕碰碰，经历一些磨练。虽然她的情况有些特殊，看到她受伤我也特别心疼，可这也是她选的。身为人母我也只能支持她的决定。况且……和你在一起时，她看起来很幸福。”
“我也很幸福。”青虹看着切得大小不一的桃子，痴痴地微笑。
“再说你也不是有意伤害她的。感情里难免会有些争吵，不快。而且她每次受伤你都对她悉心照顾。把她的身体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我也没办法对你生气。不过翰郎比较顽固。而且羽儿与你分开后，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所以……”那段日子夜翰嘴里总是絮絮的埋怨着青虹，三不五时便想上门惩治惩治他。实在是让寒裴头疼。
“我会努力取得他的信任。”
“慢慢来吧。他虽是块顽石，不过他斗不过羽儿的。若羽儿想要你，他迟早也得接受。”寒裴把煮好的海鲜粥盛入碗内，把碗和汤匙放在乌木托盘上。“好了，走吧。”
第七十二章
“羽儿，你别乱动。要什么尽管说。爹帮你拿。”见她尝试撑起双臂，夜翰立即轻柔的压下她的肩膊。
“躺太久了，背后好酸疼。我想坐坐。”
“你还是乖乖躺着吧。猛毒虽解了，可是伤口还在。也不知道结痂了没。再弄伤就不好了。你不怕九重殿下骂你吗？”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摩挲她的脸颊，语气格外温柔。
“小九现在不在嘛……好啦。我躺着就是了。”蓝羽嘟起小嘴。
“爹……”
这声爹唤得特别娇弱。夜翰的嘴角笑得格外甜腻。
“你想要什么啊，羽儿？”
“你不要对青虹那么刻薄啦……”小手探出被褥，轻扯夜翰的衣袂。
“你一直都醒着？都听到了？”听见青虹的名字，笑容蓦然消逝，平滑的额首皱起。
“没，最后才醒来的。可是……你的语气似乎在责骂青虹……”
“你啊，就只会护着他。都没想过我们的心情。你这副模样差点把我和你娘吓死，你知道吗？为了你，我还差点把魔王殿给拆了！你心里却只念着青虹！”妒火与怒火一并在他心头窜起，放低的声量骤变高亢。
“爹，你又冲动行事了吗？”疲惫的眼眸掀起不安的涟漪。她可不想成为毁坏仙魔两界难得的和平的引子。
“当时你气若游丝又一直昏睡。我越想越气，便去找魔王算账。岂料他不肯交出紫刃任我处置，我就留在魔界与他理论。就，就砸了一些桌椅罢了。没什么。紫锦也没有追究。”砸了宫殿栋梁一事他可不能说。否则少不了女儿的唠叨。
“你担心我，那怎么不留在这儿等我清醒啊？还去砸人家的宫殿……”唉，她得想想该怎么向紫艳赔罪。
“风儿每日都会过来报告你的近况。我不忍见你如此娇弱。好几次都想把青虹的皮扒了，可那会让你伤心，我只好毁了别人的宫殿泄愤。不过，所幸我过去魔界，不然解药就没了。”
“嗯？出了什么状况么？”
“紫艳搜集素材时出了点状况，被蝙蝠精袭击，迟迟未归。青虹忽然出现说你急需解药，我们才过去蝙蝠洞查看。这才救了紫艳，也一并把素材找齐。”青虹受伤一事他也不愿提起。否则女儿必定会自责落泪。
“那太好了。若紫艳出了什么差错，睡莲定会伤心。”
“你就只在乎外人是否会伤心。你没想到我们也会伤心吗？你的身子如此娇弱，你怎么还敢以身挡刀？他被捅十刀也不会死啊！你怎么那么傻？”
“爹，这……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发现时已……不过爹，你也会为娘挡下一刀吧？你应该明白啊……”浓密的睫低垂，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情不自禁。
“那可不一样。”夜翰无法苟同。眉宇紧皱。
“有什么不一样？对你来说娘很重要，所以你愿意为她挡刀。对我来说青虹也很重要。那有什么不一样的？”蓝羽撅起嘴，目光里带着一丝叛逆。
“青虹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夜翰的脾气也硬了起来，无心再咬文嚼字。
“爹……”这声爹唤得格外心酸。
“他不值得啊，羽儿。你忘了他伤你多深吗？那时你为他流的泪，你都忘了吗？”当日蓝羽流下的泪水之多，足以把他溺毙。
“爹……这都过去了。他冒着危险进入我的心神救我，因我负伤。紫瑶，紫瑶也不在了。往事我们就别再提了，好不好？”湿润的眼眸望着夜翰，苦苦哀求。
“羽儿。你伤结痂了就回来爹这儿，让爹照顾你。”夜翰别开头，低沉的声线霸道强横。
“我不要。我要留在这儿。我要和青虹一起。我不回去！”分开了那么久，历经那么多伤痛终于下定决心回到他身边的蓝羽怎么舍得离开。
“羽儿，你听爹的话。”夜翰苦口婆心地劝说。
“从小到大羽儿都听你的话，那你可曾好好听羽儿的话吗？”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刺疼夜翰的心。
“羽儿……”无法推翻蓝羽的指责，夜翰只能攥拳低垂头颅。
“我什么都不想听！”蓝羽捂着双耳高呼。
“怎么她才刚醒来你就惹她生气了。真是的。你出去反省反省。”寒裴放下托盘，空出双手好把夜翰赶出客房。
“小蓝，别生气。”青虹轻抚她苍白的脸蛋。
“青虹……”湿润的双眼委屈的望着青虹。
“伤口还疼吗？”
“没那么疼了。”小脸左右摆动。
“你娘弄了海鲜粥。我也切了一些桃子。你应该饿了吧？”他回眸望了桌上的粥水和桃子一眼。
“嗯……可是躺着吃，会噎着吧？”躺了数日，她的背脊酸疼发麻。她实在不想再赖在床上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刚踏入客房的寒裴利落的为她解开绷带。
青虹立刻别开身子回避。
“解药着实有用。伤口结痂了。来，我扶你坐起。”稍稍拉好衣襟，寒裴便环着她的背脊，慢慢的托起她的身子。
“娘，先帮我把衣衫穿上嘛。”羞红的小手牢牢的拧紧衣襟。
“怎么还那么害臊？不是都该习惯了吗？”寒裴坏心的捏捏她粉色的耳尖。
“娘！”蓝羽娇嗔道。
“好，好。明明就缠着布条怎么还那么害臊。”寒裴为她拉好衣襟，固定衣带时不忘取笑她。“来，娘喂你。是你最爱的海鲜粥。”
“嗯。好吃。谢谢娘。”吃得津津有味的蓝羽娇声娇气的，像个孩子般。
“青虹也亲手切了桃子。吃得下吗？”瞧她安然无恙的喝完粥水，悬起的心终于完全落下。
“吃得下！”
寒裴轻捏她柔嫩的脸颊，把吃光的碗端回厨房，让小两口独自相处，再续前缘。
青虹捧着瓷盘坐在床沿，拿起一块桃子塞入她嘴里。
“嗯！好甜！你也吃一块。”蓝羽也拿起一块桃子塞入他嘴里，眉开眼笑的欣赏他咀嚼的模样。
“多吃点。那么多天没入食。”他捏捏她的脸颊。望着她的眼里尽是柔情。
“可是我不觉得太饿。”虽然睡了十天，可除了全身酸麻之外也没什么不适。
“九重殿下每天都会渡一些仙力，助你维持体力。”仙者用膳，纯粹是为了弥补仙力。幸得九重的仙力，蓝羽才不会感到饥饿。
“小九呢？”
“他见你情况稳定，便回去炼制补药。明日就能见了。”见她胃口极佳的张开小嘴，他便继续投喂。
“嗯。”在青虹的投喂下，她不知不觉把蟠桃清光。肚子顿时感到又暖又胀，终于有种活过来的实感。
“杰伊，你终于来了。”蓝羽一清醒他便吩咐上阳轩传召杰伊前来查看她的状况。离开魔界前，紫艳叮嘱青虹等人别滥用解药。一粒足矣。他虽遵从吩咐，可心里还是感到不安。深怕她再次被猛毒攻心。“她两个时辰前吃了解药。”
杰伊不发一语，专注的听脉，观察她的双眸。蓝羽懂事的伸手，睁眼，可当他的手勾上了衣带时便一颤，十指攥紧衣带。
“不解衣带该怎么验伤？”脑里只有医术的杰伊淡漠地问。丝毫不了解她的羞怯。
“可是……可是……”
“而且今早就看过了。”
蓝羽的目光在杰伊和青虹脸上徘徊。每一次转移视线，脸就涨红一点。
“可是……可是……”
“小蓝，乖。他是个孤僻的药神，对儿女情长没兴趣。”
“那……那你留在这儿陪我。”粉色的小手牵起温暖的大手。
“嗯。那你靠在我身上。”他坐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为她宽衣解带。在杰伊验伤时攥紧她的双手，额首挨在她发顶，绅士的闭上双眼。
“伤口结痂了。魔界的解药效力真高。有趣，有趣。”手指轻轻的触碰她胸口之间的伤痕。“这样会痛吗？”
“一点……”羞涩的她紧闭双眸。虽知他纯粹在行医，可心里依然感到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