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越发靠近蝙蝠精的巢穴，飞蛾扑火似的吸血蝙蝠便越发增加。即便只会落到被夜翰的狼牙棒焚烧成灰烬或被青虹锋利的刀芒身首异处的下场，他们依然听从蝙蝠精的命令，忠心耿耿的自寻短见。无一幸免。
“看样子应该快到了。”青虹收起宝剑，摊开掌心孕育赤红的火球。
两人被一群蝙蝠绵密包围。此群蝙蝠无心攻击，实为阻碍两人进入蝙蝠精巢穴的屏障。眼看入口近在咫尺，性急口快的夜翰疯狂的挥动狼牙棒，欲以火星火葬蝙蝠。可无论他如何挥舞，蝙蝠群却没有减少。
静待一旁的青虹平心静气的喃喃自语，掌心里的火球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膨胀。须臾，赤红的火球发出金光，囤积在火球之中的仙力蓦然爆裂，星星大火在一瞬间吞噬蝙蝠形成的屏障。
少了扰人的屏障，两人迈步踏入巢穴里。巢穴之中安静得诡异。并无任何蝙蝠振翅的声响。只见两只比人长的蝙蝠精倒吊在巢穴中央。
“在睡觉？”夜翰话一出口，蝙蝠精偌大的翅膀便同时伸展开来。“这是什么声音！？”
听力极佳的夜翰被蝙蝠精发出的扰人声波震得头昏脑胀，无法好好进攻，只能勉强防身。所幸他们虽法力高强，可生理上畏惧火焰，不敢靠近火焰直窜的狼牙棒，只敢从远处进攻。
另一边的青虹撕裂衣袂，揉起布料塞进耳里抵抗蝙蝠的音波。情势比夜翰稍好，可依然觉得力不从心。在战斗途中他为了拾取装着草药的袋子一时分心，被蝙蝠精的爪子挠伤腰部，利爪撕破皮肉，顿时鲜血淋漓，猩红血泊染红地面。浓厚的血腥味亦引起正与夜翰纠缠的蝙蝠精的注意力。刺耳的尖声大吼便冲他而去。
“小蓝……”眼睁睁看着四双爪子朝着自己袭来的青虹把匕首紧紧的攥在手里。身负重伤的他无法抵挡两只蝙蝠精合作无间的进攻。可他必须想尽办法脱离险境，不然蓝羽的命就会没了。
他发出一声嘶吼，攥紧匕首往靠近他的蝙蝠精冲去。此时，被遗忘的夜翰骤然从天而降，高举的狼牙棒在空中画出一条灼眼的直线，把蝙蝠精劈成两半。
目睹裂成两半的伙伴倒在血泊之中，苟存的蝙蝠精为了保命飞进更深的洞穴里，以声波陨落大石封住逃窜的入口。
“还活着吗？”夜翰向单膝跪地的青虹伸出援手。
“还活着。不过这伤口有点深。只能请你在我上药时把蝙蝠精的翅膀割下。”青虹把匕首递给夜翰，拉开衣襟一挥，创伤药便洒在伤口上。皓洁的齿紧咬着下唇闷声忍痛，心想这次回去他该拜托杰伊炼製一个药效一样可疼痛减半的创伤药。
“两边翅膀我都割下来了。药草你拿了？”归来时夜翰手上多了一对蝙蝠精黑得发亮的翅膀。
“在我怀里。走吧。”修长的手指拉起衣襟。青虹冷峻的五官显露疲态。
“你，要不要歇歇？”面对让宝贝女儿受气，连累她受伤的罪魁祸首，他分分秒秒都想揍他一顿泄愤。可见他腰间撕裂的衣袍和一身一地的鲜血，他无法狠下心肠对他不理不睬。况且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蓝羽可是会伤心不已。唉，他深觉当爹好难。
“不用了。小蓝在等着解药。”他把腰带松开，重绑时把他们绑得更紧一些就带着药草回去紫艳所在之处。
“你们杀了蝙蝠精？”瞥见夜翰手上那一对黑亮的翅膀，紫艳惊觉临走之前忘了嘱咐他们留下活口，日后方能製作更多的解药。
“一只逃了。”
“那可好。蝙蝠精在少了一片翅膀的情况下可以昏睡多年的方式生成新的翅膀，我们才能一直製作解药。不过这次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新的蝙蝠精，杀了一只也好。青虹上神，你的伤势如何？”方才紫艳被一对翅膀打乱思绪，蒙蔽双眼。待青虹凑近时他才察觉青虹淡蓝色的衣袍如今竟一片殷红。腰间的伤痕看起来颇深。
“没大碍。我们走吧。小蓝等着。”
“好。”
完好无损的夜翰站在中间搀扶着受伤的二人回宫。
“艳儿，你终于回来了！”见儿子平安归来，平日不苟言笑的紫锦少见的面露喜色。“你，你怎么受伤了？那蝙蝠精法力虽高，可远远不敌你的功力。”
“父王，让您担心了。洞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蝙蝠精。王儿没留意便被隐身在旁的蝙蝠精偷袭，又被洞穴里的吸血蝙蝠吸食体力，无法回来求救。幸得夜翰上神和青虹上神前来救助方能全身而退。”紫艳不愧是魔界的猛将。休息了一会儿，服下一堆药丸后，声音便铿锵有力。不似带伤之人。
“没事就好。东西都找到了吗？”见他无恙，身为人父的紫锦露出松懈的表情。
“都找齐了。剩下的就只是……”
“这你大可放心。青虹自愿留下一只臂膀。是吧，青虹？”冷冽的目光抛向脸青唇白的青虹，语气冰冷似雪。
“只要能得到解药，即便是两只手我也愿意留下。”宝剑锵的一声出鞘，抵在青虹的左臂上。
“父王！青虹上神，父王不是那个意思。此解药需要仙人之血当药引。少了这素材，我们便无法炼药。所以如今才会没了解药。”
仙界交好后，魔界的人自然不能无故伤害仙界之人。当日交给睡莲的已是最后一批解药。
“仙人之血……”夜翰环胸斜视腹部染血的青虹。“仙人之血，这里便有。那是我的女儿。血，我出。”
“让我来吧。她若知晓你为她受伤，心里定会过意不去。我来就好。我手上本有伤，再划几刀她也不会知道。”宝剑锵的一声入鞘。青虹举起缠绕着布条的双掌。
“这……”以她的个性，她的确会因此感到不愉快。爱哭的女儿必定会潸然泪下。
“她为我挡刀，这是我欠她的。”对上夜翰双眸的紫瞳意志坚定。哪怕要他耗损半生仙资，他亦在所不辞。
“服下这。”夜翰轻叹、心想既然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让他去吧。他从怀里取出方才投喂紫艳的补血药，冷着脸递给青虹。“先歇歇。”
药丸，他听话的一口吞下。不过歇息……
“可是小蓝……”
“青虹上神，解药需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成形。充当药引的仙人之血在药丸成形后才能派上用场。夜翰大人说的是，您该歇歇，包扎伤口。夜翰大人，您也去客房歇息吧。”紫艳合掌唤来两位下人，吩咐他们好好照顾宾客便拎着草药和蝙蝠翅膀走入宫殿深处。
“青虹上神，请。”身着素雅黑衣的下人毕恭毕敬的招待青虹入房，手脚利落的为他上药更衣便关门离去。
失血过多的青虹深感疲累，四肢乏力。健壮的身子挨在软榻上半响便沉入梦乡。再次睁开双眼时被房内一阵饭香吸引。一日未进食的他撑起身子，目光落在一桌子的饭菜上。
“有人吗？”
“青虹上神需要什么吗？”在房外静候的下人轻巧的推门而入。
“我睡了多久了？”俊俏的眉低垂，注视攥紧的拳头。心想，夜翰的药的确有效。力气回復了不少，头也没那么晕了。
“上神才睡了半个时辰罢了。不过饭菜应该也凉了。让小人把他们热一热吧。”
“没事儿。你出去吧。”饭菜虽不是热腾腾的，可也不凉。想必他不久前才端来。
飢肠辘辘的他手执双筷，过了半响便把菜肴吃光喝尽。填饱了肚子后体力回復不少，以血当药引亦不会造成任何负担。
“上神，您这是想去哪儿啊？”继续守在门外的下人吃力的追上青虹轻快的脚步。
“散步。这可行？”思念着蓝羽的青虹被忧虑扎心，根本无法静心留在房里。若不动动身子他便会胡思乱想。
“这……”
“就让他去吧。”终于把柱梁修復好的紫锦一脸疲态的坐在桑树下品茶。粗糙的手掌挥动数次，下人们便识趣的退下。
第七十一章
“魔王。”见魔王在此，青虹有礼的弯腰鞠躬。
“伤势如何？”
低垂的头一颤。青虹万万没料到紫锦竟会关心他的伤势。
“多谢魔王关心。好多了。”
“虽然本王不喜欢你，不过你救下艳儿。在情在理，本该言谢。”
“举手之劳。而且是我有求在先。”
“瑶儿……刃儿说他看见瑶儿了。”每每道出她的名字，他的心便似被剐一般疼痛。
“那只是她残破的元神。称不上是瑶儿。只是样子长得一模一样罢了。”不请自来的青虹厚着脸皮坐在紫锦对面。见紫锦无异议，便得寸进尺的随手拿起乾淨的茶杯招呼自己。
“是吗？虽然最后一击是刃儿下手的。可听说你也击了一掌。”他把茶一口喝尽。杀意凌然的目光停留在青虹脸上。“若瑶儿的内在和外貌和前世如出一辙，那你还会选择夜翰的女儿吗？”
“若她的内在和瑶儿一样……她的元神根本不会寄宿在小蓝身上。她不爱杀戮，即便任性，可不会伤害他人。”
“本王没想到当年你当真走遍仙界为她收集元神……”反之身为人父的他成日沉溺在痛失骨肉的悲痛中，未曾为她做过任何事。
“失去她后，我发疯似地寻找她的元神，可是……”
“可惜还是无法让她復生。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过了一万年，无论有多不舍，有些事情他也看得比较通透了。
“……”
“本王对你怨也怨过，恨也恨过。本以为若本王有日可与你单独相处，本王一定会杀了你。可偏偏你又救了艳儿，我不得下手。”谎言。都是谎言。即便青虹没救下紫艳，他也不会痛下杀手。他已不是一万年前的紫锦。时间早已磨滑他的愤恨。
“瑶儿走后，我也好想杀了自己。可我不想辜负她以命换取的协议。只好代她把仙魔两界交好的协议办好。”
“这一万年来，本王想了许多。若当年本王没反对你们在一起，或许你可以来魔界和她一起生活。或许你们两人可以拱手实行仙魔和平协议。或许她便不会牺牲性命封印严神。若本王是个更好的王帝，更好的父亲，那她现在还会在本王身边。本王对你的怨恨或许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过错。”平日威仪不肃的紫锦当下看起来有点憔悴，平日直挺的肩膀略微佝偻。
“瑶儿总说您是魔界最优秀的王帝，所以她才会想要仙魔两界交好，和平共处。她说自从您上位后，战争少了，笑声多了。而她被人民敬仰也都是因为您被人民爱戴。她以您为荣，一直烦恼该如何助您达成仙魔和平协议。当日才会特意与我搭话。”想起瑶儿与他说过的种种，他的声线变得柔和。
“原来你们的缘分还是本王造就的。”浓眉蓦然紧蹙。
“虽然我们无法走到最后，可是还是对您不胜感激。若不是您我也不会经历一段美好的缘分。”温柔的语音配上微微扬起的嘴角。冷峻的脸似乎少了刺骨的寒意。
“不过你也走进下一个缘分了。”
“……”青虹闭上双眸低头不语。
“都一万年了。你都等了一万年了。瑶儿的母后走后，本王在一百年里又重婚了。本王也没资格说什么。”紫锦放下茶杯，手扶石桌立起。“本王也该命人把瑶儿的闺房给拆了。也都放置一万年了……”
青虹一声不吭地望着紫锦失落惆怅的背影远去。青虹独自坐在桑树下发呆，回想起和紫瑶过去的种种。曾经让他无法直视，心痛不已的回忆现在少了一份伤感，多了一份温暖。
“青虹上神，紫艳王子命小人带您去大殿。”
“好的。”他该向她成长的地方道别了。
再见，紫瑶。
“青虹上神，就只欠最后一步了。”紫艳手里捧着一个金碗。金光灿灿的容器里放着黑色丹药。“丹药吸收了足够的仙血后就会变成银色。届时便大功告成。”
“把血滴在碗里就得了？”
“是的。”紫艳颔首。
青虹扯开缠绕在左手的布条，伸出手指在结痂的伤口上深深的划了一笔，鲜血便稀里哗啦的流入碗里。鲜红的血一滴落在丹药上便被尽数吸食，碗里并未沾上一滴血迹。吸收了足够的鲜血，黑色的丹药逐渐发出亮光，变成光泽饱满的银色，不再吸收滴落在银箔外的鲜血。确保每一粒丹药都散发着银色光辉后，他方取出创伤药止血疗伤，伸出手让下人为他重新包扎。
紫艳接过金碗，把解药放入银色的锦囊中。
“父王，既然丹药已炼好，王儿也该回去了。父王请保重。”
“去吧。睡莲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辜负她了。”睡莲历练时曾在紫艳庇护下潜入魔界，为他铲除魔界里的暗刺。当时紫锦已看出紫艳的心意。为了了解她的为人，亦特意与她多加接触。这个女孩儿性格刚烈，敢爱敢恨。他心喜。
“我会好好珍惜她的，父王。夜翰上神，青虹上神，我们回去吧。”
青虹轻声言谢收下锦囊，在大殿里挥袖开启跨界门把紫艳送回睡莲殿里好让睡莲安心。而他们则回去青虹殿，把解药递交到九重手中。
九重取出一粒药丸握在手心，闭上双眼以仙力探索药丸的素材，以防有诈。
“这药……”他瞄了青虹的双手一眼，摇头叹息。“去一边坐下歇歇。”手持解药，九重坐在床沿温柔的掐住蓝羽的双颊投喂药丸。
“我没事儿。我想看看小蓝。”脸色惨白的青虹跪坐在榻边紧握蓝羽冰冷的手。“她的手怎么那么冰冷？”
“她才刚吃下解药。手脚当然依旧冰冷。”九重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倒出零零种种的药丸便往他手里塞去。“吃下。手伸出来。”
“我没事儿。”苍白的俊脸左右摆动，并无服下手心里的药丸。
“你有事。吃下。九重尊上请你看看他的伤势。”他俊俏的脸依旧是夜翰咽不下的骨刺。可他为了解药负伤流血却是不争的事实。耿直的夜翰无法冷眼漠视他的伤势。
厌恶他的夜翰出声了，他也只好服下丹药，暂时松开蓝羽的手好让九重诊治伤势。
九重双指按压在他手腕和脖子两处，细细看了腰间和手心的伤口一眼便取出外敷药，为他上药包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