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轻伤而已。你的伤可严重多了。别再折腾了。快躺下。”温热的指尖拭去她冰冷的泪珠。手托着她的背脊好让她可以舒服的躺下。
“怎么连你的手也受伤了？”瞥见他两手捆着布条，蓝羽使力拽住他的手腕，心疼的追问。
“没事儿。就，割了两个口子，用血喂匕首罢了。不疼了。这伤都快好了，是上阳轩小题大做罢了。不然我拆开让你瞧瞧。”
“别！”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刚止下的泪水再次崩堤。
“我没事儿，小蓝。别哭。”冷艳的唇吻遍一颗一颗泪水，温柔的手轻揉她的发顶。 “我真的没事儿，小蓝。”
“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昏迷十日，蓝羽最鲜明的记忆依旧停留在他们与紫瑶对峙的画面。青虹的自愿请缨此刻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骗子！大骗子！全都是骗我的！我最讨厌你了！”
“小蓝，我还在啊。我没骗你。我真的没事。”
“你明明是带着玉石俱焚的打算来救我的。可你还骗我说会一直陪着我，不会再离开我。你这个大骗子！”知道他并无大碍后，松懈的心忆起他的诸多瞒骗。慌张的情绪被愤怒取代。
“我这不是陪着你了吗？这几天我一直守在你身边。我没骗你啊，小蓝。”玉石俱焚这念头他的确动过。处心积虑瞒骗蓝羽，他也做过。可是一个耳光，一滴泪便让他全盘尽弃。只想兑现他许下的每一个承诺。
“你说你不会再让我伤心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大骗子！”小手攥成花拳捶打他的胸口。可尽管她在气头上毅然惦记着他的伤口，每一拳都出得小心翼翼的，深怕弄疼他。
“对不起，小蓝。对不起。不过一切已圆满结束。今后我们大可双宿双栖。不会再有任何阻碍。”宽厚的手心包覆着她白嫩的拳头。深怕她不小心扯伤胸前的刀伤。
“真的吗？”
“嗯。都过去了。”青虹拨开她额前的落发，温热的唇瓣贴在她额头上。
见她微微撅起朱唇，水润的双眸带着一丝期待，他坏心眼的道，“待你伤好了，我们再继续。”
“我，我才没那么想呢。”朱唇抿成一条细线，湿润的睫羞涩的下垂。
“好了，你别乱动了。待会儿你伤口又流血，九重尊上可会在我腰上再添一刀。乖乖休息。”
一静下心来，伤口就疼得她倒抽一口气。额首沁出薄汗，眉头也皱成了一团。
“很疼吗？”青虹的眉宇也一并皱起。
“有一点……”方才思绪先被忧心占据，后被怒气夺取，伤疼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如今她心平气和，这撕心裂肺的伤痛变得难以忽视。
“九重尊上在宫殿里炼药。你娘正在厨房准备你爱吃的饭菜。我这就去唤他们过来。你躺着别动。”
“你会回来的……是吧？”不安的手拽住青虹的手腕。蓝羽依然心存畏惧。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深怕他只是一个昙花一现的幻影。
“当然。很快就会回来了。月儿也想你了。我让它过来陪陪你。”大手温柔的摩挲她纤细的手腕，笑着绕到床榻边抱起在竹篮里乖乖待着的月儿。
“月儿。”她笑着任由月儿蹭她的脸庞，温柔的揉揉它温暖的身体。“对不起，也让你操心了。不过我没事了。”
见她笑了他才快步走出房门朝天吹奏陶笛。本想亲自知会寒裴，脑海里却浮现蓝羽不安的神情，只好吩咐上阳轩为他走一趟。尽速回房陪伴蓝羽。
“九重殿下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他抱起过分闹腾的月儿，坐在床沿握着蓝羽的手。“再睡一会儿吧。你脸色还是很差。”
卧床十日的蓝羽眼底依然乌青，脸颊毫无血色，朱唇惨白干涩。
“不了。我应该躺了一段时日吧？不想再睡了。对了，我睡了多久啊？”青虹的脸色红润，虽然带伤可看起毫无大碍。她猜想她已昏迷数日。
“十天了。我等了你十天。我真怕你会一睡不醒……”紧握的手微微颤抖。
“没事儿了。只是有点疼罢了。对了。我刚听见笛声。你是用陶笛呼唤小九的？”见青虹点头，她继续问道，“是他给你的？”这把陶笛九重曾送赠于她。当年她年幼不知分寸，过于滥用陶笛，九重便狠心收回。当时蓝羽还哭着闹腾了好一阵子。
“嗯。九重尊上担心你的安危。他不在仙界，无法无时无刻照看你，便赠与陶笛。命我在你出事时吹奏陶笛。”
“所以你才会一直跟在我身边？”
“不是。跟在你身边是因为我想你了。也不放心你和紫刃共处。你可是我的宝物。我不能丢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拉起她的手，轻吻她的手背，深情的凝视着她。
“不离开了。不过……你也别让我伤心了。你在我心神里许下的承诺我都记得。”两人在七情回廊里说过的每一句话，走过的每一步她都记得。
“嗯。我会一直疼爱你的，小蓝。”
“羽儿，醒来了吗？”寝食难安的九重一闻笛音便延展双翅飞向青虹殿。连门也没敲便推门入室。见她玲珑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他，紧绷的心终于松懈。这几日他寝食难眠，坐立不安，终日把自己锁在炼丹房里炼制丹药，他日为蓝羽补身。
“你再不醒来，本尊就快发疯了。”
“小九……对不起……”
“你啊。你才几岁？仙力和他差了多少你不知道吗？即便紫刃得逞，他只要躺在床上休息一阵子就能復原。而你，你差点连自己的命也赔了，你知道吗？三思而后行，不是你日日挂在嘴边的谨言吗？你都忘到一干二净了吗？”每一个迈步都伴随着谴责。
“不要生气啦，小九。”自知有愧的蓝羽想起身向他撒娇，却被他一声喝止。
“别动！再弄伤了。不然我就不照顾你了！别哭！本尊才想哭呢。看到你那个样子本尊可吓到魂都没了，你知道吗？真是的！”语气虽带着斥责，手却忙得很。又是把脉，又是量体温的。嘴上不饶人，絮絮的念叨着，可依旧关怀备至。每一个触碰都格外温柔小心，怕弄疼了娇弱如花的她。
“小九，你想干嘛？”双手牢牢的攥住衣带上的手。
“看你的伤口啊。隔着衣服怎么看？”
“那，那，青虹你可以出去一下吗？”她的刀伤可是在胸口。轻薄的里衣之下捆着层层的布条，连小衣都没穿上。
“他都看了那么多天了。况且你们的关系还需要如此害臊吗？”瞧她羞涩之态，九重有点哭笑不得。堵在心口的怒气也随之消去。
“小，小九最讨人厌了！”她鼓着可爱的脸蛋儿，睁着大圆怒视九重。
“我实在不该假手于人。应该亲自知会寒裴。我去去就回。”青虹识趣的找了个理由便溜了出去。
“好啦，人都走了。可以让我看了吗？”
房门紧闭后，她才乖乖地让九重为她宽衣。九重就像她半个爹，自小两人关系亲昵，儿时不时一同沐浴戏水。在他面前宽衣解带，露出柔肤虽有一点不自在，可也没过多的抵触。
九重每一个动作都轻柔无比。轻轻的拉开衣襟后便贴心的为她拉上被褥，遮盖腰部以下的肌肤。解开布条时更是谨慎。
过了十日她的伤口仍未结痂。尽管他和杰伊上了不少灵丹妙药，可只能止血，无法加速伤口回复的速度。骇人的伤口倔强的敞开，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渗血。
见他眉头紧蹙，一脸苦恼的模样，她不安地问道，“小九，我的伤口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回復的速度有点慢。应该是匕首上的毒药的关系吧。我看没六、七个月也不会好。我看这一两个月你还是别下床了。免得你伤口撕裂，留下病根。”
“一两个月不能下床！？不是吧？小九你在唬弄我吗？”
九重眼色一沉，手指用力的弹了她额头一下泄愤。
“本尊虽然喜欢戏弄你，不过本尊可不曾在正事上唬弄你。都十天了，你的伤口还没开始结痂。而且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渗了一点血。你一清醒便闹腾了吧？”强硬的话语里参杂着责难。
蓝羽抿唇垂眉，悄悄的挪开视线。
“哎，真是的。别动了！让本尊为你上药。魔界王族的毒药还真要命。连我的灵药也只能帮你止血，根本无法让伤口快速愈合。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挡刀！夜翰可闹了一整个晚上。若青虹和紫刃两人没以身犯险舍身救你，我看夜翰早已把他们碎尸万端，拿去喂狼了！”九重拿起一块干净的手巾，沾了药水便轻轻的抹在她伤口上。每当她倒抽一口气便放缓速度。
“爹呢？”皓洁的牙齿轻咬嘴唇，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他前日去了魔界找魔王算账。还未回来。”语气之平淡仿佛像在叙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不是吧？”
“就是。不过犯错的的确是紫刃，魔王是个明理之人。必然不敢推搪。夜翰也只是想发泄一下怒气，可也不能在你面前对着青虹呼呼喊喊的。又怕你会心疼。还真是辛苦他了。”夜翰的感受，他甚是了解。不过他比夜翰看得通透。只要蓝羽没事，他便释怀。执意为她求个公道，也只会让她感到困扰。奇怪的丫头。
“小九。”小手从被子底下探出，轻扯九重的衣袖数下。
“怎么啦？别乱动，不然我没办法好好包扎。”上完药，九重拎起一条干净的布条，撑起她的背脊为她包扎。
“让你操心了。对不起。羽儿知错了。”道歉时的语气稚嫩得像个幼子，玲珑大眼睁得浑圆。句句对不起带着真诚的歉意，语气软糯娇柔，让人无法继续动气。
“本尊能对你生气吗？啊？你说本尊什么时候真的气你了啊？”身为凤凰之首的他此生只会败在一人之下。为了发泄心中的无奈和积攒的劳心和忧虑，他再次弹了她额头一下便解了最后一口气。
“好疼。”纤纤玉手轻揉刺痛的额首。小嘴撅起，眸里尽是委屈。
“这样就疼？那你被插一刀时就不疼吗？”
“羽儿都道歉了……”她娇声娇气的拉扯九重的衣袂。
“罢了，罢了。你昏迷时本尊不敢勉强喂药。或许服下药可以加快复原的速度。”见她没什么大碍，他把她衣襟拉好，绑上衣带，从怀里取出药罐子，扔了几粒灵丹进她嘴里。“咬碎吞下。”
“小九，你是不是还在生羽儿的气啊？”碎裂的丹药酸涩苦腥。蓝羽的味蕾瞬间发麻。“这药好苦……”
“你的伤口太深了。药里不能加糖。你忍忍吧。”
“哦……”为了尽快除去舌尖上的苦涩，她速速咬碎丹药一口气咽下。岂料药一过喉便似烈焰般焚烧心肺。
“小九，我，我，好痛苦。好痛！好痛！”撕心之痛让她痛不欲生，娇弱的身躯不停在榻上翻滚，渗血的伤口血流如注，洁白无垢的里衣染上刺眼的红。
“怎么了！羽儿！哪里痛了！？”他跃上床榻锁住她的四肢，额首渗出冷汗。
血怎么流得那么快！？
“羽儿，告诉本尊哪里痛了！羽儿！”若他无法止住川流不息的鲜血，她又会命悬一线。
“全身！全身都好痛！好痛！救我！好痛！青虹！小九！救我！”生不如死的大声咆哮呼救，止不住的血渗出她的嘴角。
“羽儿！羽儿别慌！别动！羽儿！”
饱受折磨的蓝羽拼死挣扎，九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完全压制她。
第六十九章
前去厨房的路上青虹碰见捧着粥水的寒裴。二话不说便接下托盘。孰料前脚才刚跨过门槛便被蓝羽凄厉的惨叫声吓得一颤，托盘摔落在地，破碎的瓷片满地开花，滚烫的粥水灼伤青虹的双手，热汤流过之处红肿发烫。
一秒前正奋力挣扎的身子一蹦，口吐鲜血，蓝羽便瘫软在榻上，胸口的起伏异常微弱。
青虹耳里只听见她的哀鸣，紫色的眼瞳只容得下她晕厥在床的模样，无垢的白衣一片腥红。嘴角渗出悚人的血迹。斑斑血迹染红她的脸颊。
“羽儿！羽儿！你回回话！羽儿！羽儿！”九重仓惶地把两指贴在蓝羽的脖子上，查探她的脉搏。
“小蓝！小蓝！小蓝怎么了！？她怎么昏过去了！？”
“她吃了药就忽然惨叫喊疼！挣扎时扯开了伤口，还吐了血！快拿些乾淨的布条和创伤药过来！要快点帮她止血！她的脉搏开始变弱了！”九重难得的乱了阵脚，双指死死的压在她脉搏上，深怕一抽离她微弱的脉搏便会化成一潭死水。
“上阳轩！上阳轩！创伤药！热水！”
“羽儿怎么了？不是说她醒来了吗？怎么又晕了过去！”青虹身后的寒裴跪坐在榻边，攥紧蓝羽冰冷的手。
上阳轩不过半响便拎着药箱和装满热水的水盆入室。跪坐在榻边静候他们的吩咐。
“应该是她体内的毒和灵药相冲了。没想到魔界的毒竟那么难解！”九重一把抓起布条塞入伤口吸走鲜血。塞子一拔，倒了差不多半瓶创伤药才得以止血。
待指腹下的鼓动增添力度他才脱力的靠在床架上。
“杰伊！我现在就去找杰伊！”未待旁人回应，青虹已施法，一脚踏入杰伊的宫殿。
“快！我现在只能帮她续命，快带杰伊来！”
“续命！？羽儿，羽儿会没事吗？”寒裴忧心地注视蓝羽煞白的脸，拎起一块湿布擦拭她染血的嘴角。“上阳轩，可以麻烦你准备另一间客房吗？我不想要羽儿躺在血泊里……”
“小人已吩咐下人收拾另一间客房。应该就快好了。”
“多谢了……待杰伊看了她我们才移动她，好吗？”怎么流了那么多血……羽儿，你别吓娘亲啊……
“嗯……”九重颔首，低头往她嘴里呼了一口仙气为她续命。两根手指持续压在她的脉搏上，每次脉搏转弱便呼出一口仙气。
“快！快！”惊慌失色的青虹从炼丹房拽出杰伊，粗暴的把他扔进厢房里。“快看看小蓝的伤势！”
杰伊略显不悦的嘀咕两句，勉强的拖曳双腿凑前验伤。目光一对上她胸口的伤势表情便变得严肃，速速为她听脉，翻开她的眼皮细看，叹息道，“这魔界的毒药我也无能为力。只有王族才有解药。除此之外，任何丹药只会造成反噬，对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她伤口的最深处也还未完全止血。”他从怀里掏出一朵白莲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