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轻挥，沉默的擦拭脸上的泪水。青虹再次把她抱起，在短短的回程里一声不吭，神色凝重。
“夫人！夫人怎么了！”在房里等待他的上阳轩被她染血的衣裳吓得跳了起来。“小人现在就去拿止血丹！还有水和布条！”
“把这吃了。别动，也别说话……”青虹语气蛮横，强硬的把止血丹塞入她嘴里。
知道自己错了的蓝羽不敢吭声，乖乖的吞下止血丹，苍白的俏脸低垂。他抬起她的手臂，拉高衣袖，用打湿的方巾清理胳膊上的血迹，皱着眉头上药。
“夫人，疼吗？”站在一旁的青儿，看到那四条鲜明的口子都感动疼痛。
“夫人疼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别再咬伤自己的嘴唇了。”晓云也一脸心疼的看着蓝羽。
青虹在每一条口子上抹药时，蓝羽的五官都会拧成一团，却不敢开口，只敢忍痛闷哼。
“啊！”当药渗入最深的口子，也是她第一个割下的伤口时她还是忍不住痛呼一声，压抑许久的眼泪不争气的滑下。
“夫人别哭，别哭。您一哭我们就六神无主了。”青儿掏出自己的手绢帮她抹去眼泪。见她哭得如此凄凉，连她的双眼也开始发热。
“夫人别强忍了，伤身啊。”晓云再次伸出手。
无奈蓝羽还是摇了摇头，即便感到非常疼痛，还是忍着泪水。只因青虹看起来好生气，好伤心，好委屈。而且他的薄唇紧抿，至今仍未吭声，只是默默地为她上药包扎。
事成，青虹冷漠的远离床榻，冷声道，“你们帮她沐浴更衣吧。上阳轩去吩咐厨子弄一碗安神汤，一碗补血汤。”
“两碗……只怕夫人喝不下。”上阳轩低头谏言。
“喝不下也得喝！”他厉声大喝，强硬的语气把下人吓得即刻挺直腰杆。情绪不安定的蓝羽被他一喝吓得哭了出来。
“夫人别哭，别哭。大人只是心疼你罢了。”青儿轻轻拍抚蓝羽的后背安抚她。
“对啊，夫人别哭。我们帮你更衣沐浴吧。”两人虽是蓝羽的近身侍女，不过已经许久未侍候她沐浴净身。细细回想，自从青虹在玄冥城摆生辰宴以来，皆是青虹服侍她沐浴。她们夜夜入室准备皂角水和寝衣就没她们的活儿了。
上阳轩见青虹忽然转身离去，便开口打探，“大人，您要去哪儿？”
青虹并无停下脚步，边走边回答，“院子。你还不快去厨房？”
“小人现在就去！”
“夫人，你去哪儿啊？”青儿拔腿，欲追上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出去的蓝羽，却被晓云一把拽住。
“一定是去找大人了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等他们吧。”晓云牵着青儿的手，两人苦恼的站在房内静候主人回来。
她们未曾见过青虹在蓝羽身边时如此寡言。而且他上药时虽然手势温柔，可不管蓝羽感到多么疼痛也默不出声，压根没开口哄她。蓝羽看起来亦提心吊胆的，情绪不稳。他一声大吼还把她吓成了泪人。恩爱的两人第一次有那么大的隔阂，实在是让她们操心。她们非常喜欢两人的氛围。是她们憧憬的爱恋。两人默默祈祷，希望她回来时会带着笑容。
青虹神色凝重的走向院子，煞气四散的他压根没察觉蓝羽正拖着柔弱的身子尾随身后。脚步踉跄的蓝羽，根本无法追上他的速度。娇弱无力的她不时抱着胸口忽地加快脚步，不敢落于人后。
青虹在最老、最高、最粗的树干前停下脚步。挥袖卸下护体术，举起赤手空拳，一拳又一拳用力的挥向树干。击击扎实，拳头瞬间鲜血淋漓。深褐色的树皮被刺眼的红晕染。
“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打就打我吧！”她踉踉跄跄的跑到大树下，摊开双臂。因为害怕他的拳速紧闭玲珑大眼。
青虹瞬间收回煞气，速速收回挥出去的拳头，心头怦怦乱跳，胆颤心惊。若他反应稍慢，砂锅大的拳头已落在她娇嫩的脸上。
“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这棵树受得起，你可受不起啊！”他朝她厉声嘶吼。可是一见她吓得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又立刻后悔。无法控制情绪的他，当下只好转身背对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她扑上前环抱他宽厚的背，染血瘦小的手臂紧紧缠着他紧实的腰肢，以令人心碎的语音苦苦哀求。
“……”青虹依旧不吭一声，也无触碰她。
“你不要我了吗？”她轻声问道，“你不要我了吗……”双腿忽然失去力气的蓝羽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痛哭，声音变得更加细小。
“小蓝！”他怎么舍得让她瘫坐在地上孤身哭泣。虽然尚在斗气，还是无法置于她不顾。青虹赶紧跪下，把她搂在怀里。
“青虹……对不起……对不起……”她靠在他怀里不停道歉，却不敢触碰他。害怕被他拒绝。
“不要道歉了！”他大喊。“是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的。我没有气你，我气的只是自己！你不要道歉了……我受不起……”
她抓起他用力捶打树干的手，指腹温柔的摩挲磨破皮的指关节，用泪水清洗他的伤口。
“青虹……不要哭……”感觉到滴在脸上凉凉的水滴，她慌张的以冰冷颤抖的手指擦拭他的泪水。
他把她再次嵌入怀里，止不住的泪水打湿她的衣衫。
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原来一直以来的贴心竟是禁锢她真实情感的牢笼。原来是自己让她不敢流露出她最真实的情感，才把她逼至这个地步。原来他根本没有尝试与她面对这一道难关，只是单纯在等待她闯破难关。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坐在悬崖边，一刀一刀的划过自己的手腕。第一刀下手还如此的重。
“青虹……”
血脉偾张的手背粗暴的拭去脸上的眼泪，大口呼吸调节气息，把蓝羽抱回房里。她真的轻了好多。虽然一直以来都觉得她体态轻盈，可现在彷佛大风吹来就能轻易的把她带去。曾经灵气满满的大眼憔悴的陷在眼窝之中，浑圆可爱的脸颊微微凹陷。
“好好看着她。”青虹弯身，轻轻的放下蓝羽。
“夫人！”两人急忙向前扶起脚步踉跄的蓝羽。
“夫人，你还好吗？”青儿拉开她的衣袖，细细查看她身体各处是否带着其他伤口。
“以小人看今日就不必沐浴了吧，下人帮你抹身更衣吧。”晓云开始准备抹身的水盆和方巾。
他低声道，“去吧。”
“不要走……”她伸手抓住他转身离去时飘起的衣袖。“不要离开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只是想去厨房看看你的汤药罢了。很快就回来了。”青虹轻轻的拽下她的手。
“不要……”虽然她苦苦哀求，青虹依旧举步离开。
青儿温暖的双手紧紧握住蓝羽冰凉的双手安抚道，“大人只是去看看汤药的进度罢了。很快就会回来了。夫人，我们帮你抹身更衣吧。”
晓云一边帮她解开腰带，一边附和道，“对啊，夫人。大人只是关心你才会亲自过去查看。”
青虹神色凝重的走入厨房，却不见欲寻之人。“上阳轩呢？”
正在专心煎药的厨子抬头，愣了一下才慌张地回答，“大，大人！管事，管事去了客房。”
“汤药如何了？”
厨子油亮的圆脸低垂，战战兢兢的回话，“快，快好了，大人。”
“好了立刻送去夫人那儿，知道吗？”
“是的，大人！”厨子依旧垂头，中气十足的回话。直到他离开方敢抬起头。
他走向别院，在稍微隐秘的客房发现上阳轩的踪迹。
“大人，您怎么来了？”闻声抬头的上阳轩放下手中素雅的衣衫，向青虹屈身请安。
“这是？”怎么如此多的衣衫？
“小人为您准备的凡间衣服。每个季节的衣服都准备好了。虽然这里常年为春，可是凡间有季节变换。大人有护体术，不惧寒不怕热，可是也得配合凡人，穿上与季节相配的衣衫。况且夫人身子不好，小人为夫人准备了天鹅绒的冬装。就无需担心夫人在凡间感染风寒。”上阳轩果然细心。青虹压根没有考虑凡间气候的问题。
“上阳轩，你果真贴心啊……”
“职责所在，该当如此。”
青虹无力的坐在凳子上，消沉的低声询问，“……上阳轩，我的疲态果真如此明显？”
“大人……”
“说吧。”青虹摆摆手，示意他直说。
“最近的确有点明显……”
“我最近一直唉声叹气吗？”
“……今日大人吩咐我们增加膳食的分量。可是夫人无法吃完。大人见夫人碗里留下半数的食物，嘴里虽说不打紧，却低声叹气。不单止今日，大人近来都是如此。”上阳轩就此打住，并未告诉青虹他每次叹气后，蓝羽都会自责的咬唇。可总是很快的扬起嘴角，佯装无事。
“我根本没有自觉……自以为能轻易的控制情绪。原来装得最彻底的是小蓝啊……我以为她心情好多了，胃口也可能会比较好，就叫你们准备多一点膳食，可却径自失望。原来她的好心情都是我逼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大人只是太在乎夫人了。才会……”
想起蓝羽在悬崖旁所说的话，青虹继续追问，“我在女红房时看起来很沉闷，很无聊吗？”
“大人在女红房总是连连呵欠。看书时眉头紧皱，看似不耐烦。当夫人叫你与她一同筛选宝石时显得有点……敷衍。”上阳轩照实回应，毫无隐藏。
“那你怎么都不警惕我呢？”青虹嗔道。虽知错不在上阳轩，心里的闷气却无处可去。
“夫人……是夫人叫我们别多嘴的。”
“小蓝？她什么时候说的？”
“近日大人偶尔会在书房逗留很长的时间。几日前大人在书房逗留许久，我欲前去查看大人的情况，却被夫人阻拦。夫人说她知道大人感到厌烦。夫人不想拘束大人，就让小人在女红房里待着，陪她聊天。大人当日在书房挑书，挑了……一个时辰。”
“她还说了什么？”青虹抱着头，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行动彻底的曝露了他的情绪，令蓝羽感到自责愧疚，令她心病难治。
“夫人问小人她佯装心情平复的样子有没有露陷……当小人露出惊讶的模样，夫人还苦笑说原来自己扮演得不错。她只希望若她一直佯装没事，那她有日醒来真的会没事。可是她苦苦哀求，求小人别告诉大人，所以小人……
不过可能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分别吧。虽然最近青儿和晓云都不常侍候夫人，可是她们总说夫人看起来越发忧伤。小人本以为两人过于忧虑，想太多。原来只是小人看不出来而已。”上阳轩消沉的叹息。
青虹解开腰带，高举，细看腰带上酷似如意结的图样，在其中一处看到线条歪曲可依然清晰可见的浅蓝色‘虹’字。
“你晓得每一条腰带上都有我的名字吗？”
上阳轩点头道。“夫人在大人身上费尽用心。”
“虽然我是第一个看到成品之人，却是最后一个发现她的用心之人……每一条腰带上的字都是浅蓝色的？”
“是的。除了黑色的腰带之外，都是浅蓝色的。都藏匿在不同的花纹里面。根据花纹的模样会选择青一字，或虹一字。”
“她的手帕上绣着浅紫色的莲花，因为那是我的顔色。而我的腰带上绣的是浅蓝色的字，那是她的顔色。自我们相识以后我最喜欢的顔色。我却没看出来。虽然留意到她展露腰带后，总会失落的微笑，却没发现是我的敷衍令她感到失落。”青虹拧紧腰带，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大人……”
“是我把她逼得想自寻短见的地步的……”
“大人，您要振作啊。若您也倒了，那夫人就没人可以依靠了。”
“即使患上心病的是她，可是一直付出的还是她，我也始终还在依靠她啊……”
“大人。您这样会让夫人更痛心的啊。”
“我知道……我把她留在房里，一人出来时她看起来就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楚楚可怜的……可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想起她湿润的双眸，青虹的心揪着疼。
“那大人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调剂了心情再回去吧。汤药应该快好了。小人先把药拿过去，再通知夫人您突然有要事需要走开一下子。这可好？”
“不了。心情比较舒畅了。我想陪陪她。近日我人虽在她身旁，却没真正的陪伴她。”
青虹正要离开时青儿和晓云却气喘吁吁地跑入客房，慌张的大吼大叫。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忽然跑了出去，不见了！”
“什么！？你们怎么没阻拦小蓝！？”
“夫人，夫人说她想喝杯热茶，我就，就出去泡了……”
“夫人说她把大人送给她的花冠遗留在女红房了，让我去拿……”
“大人请恕罪！”两人齐齐跪下向他磕头请罪。
青虹并无没时间问罪，只想尽快寻回伊人。他匆匆的拉出熟睡中的白翔，拜托它追踪蓝羽独特的体香。结果却与方才一样。府里丝毫没有她的踪迹。他悬着一颗心回去悬崖一带，不见她踪影时不晓得该哭或笑。不知她是生是死的青虹匆匆赶到小木屋，见到佳人在草地上跳舞的身影冻结的心方开始回温。
娇弱的蓝羽拼命的撑着瘦弱的身子，在草地上旋转。无奈每次旋转都因为重心不稳，双腿无力而摔到在草地上，却依旧倔强的撑起双臂，重新站起来，继续旋转，又再摔下，直到站不起来时才一边大哭一边凄凉的呼唤青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