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高高兴兴地就去了,张弛之也紧张地守在一旁,等待一个让他表现的机会。
可惜了,张弛之根本就没能等到这个机会,因为叶见笑早有准备。
她早在落水之后就买了几个打手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于是在那些流氓窜出来之后,便直接被她雇的打手给打得七零八落的,根本就轮不到张弛之插手。
李文柏后来还给张弛之出了几个主意,张弛之一一试了一遍,全部都失败了,叶见笑还对他越来越不耐烦。
可叶见笑越是那样,张弛之就越是不甘心,便越想得到她,于是就直接耗了那么多年。弄到现在,张弛之自己也不知道他对叶见笑到底有几分是真心。
叶见笑也不知道,不过她也不想知道。在得知李文柏娶亲之后,她也很期待张弛之能早日娶亲,从此再也不要来烦他了。
可惜张弛之没李文柏那么好命,有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可以让他早早成家。
张弛之虽然也有妻子,但是他的妻子一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性子也很软弱,任他搓圆捏比扁的不敢多嘴。
所以纵使张弛之成亲之后,也依然三天两头地往叶见笑那儿跑,让叶见笑很难清静。
再后来,雁儿也嫁人了,还嫁到苏州去了。叶见笑心想,苏州那儿并没有人认识雁儿,她能嫁过去其实很好,从此就可以展开新的生活了。
没有人认识雁儿,那就没有人为难雁儿,那她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可以直接离开了。
于是在雁儿嫁人以后,叶见笑又重新对张弛之和颜悦色起来。
“你真的答应明天陪我一起去游湖了吗?”张弛之要离开之前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并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叶见笑居然答应了。
叶见笑道:“之前一直拒绝张公子也怪不好意思的,我本来以为公子被拒绝一两次以后就会作罢的,没想到公子如此不屈不挠。
为了日后耳根子能清静些,我还是早些答应为何。不过先说好了,这回张公子可不能再让我去划水了。”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张弛之连连点头,“当初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再犯了,还请见笑姑娘放心。”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明儿一早,张公子派人来接我吧。”
“好,那我们明天见。”张弛之于是笑着离开了。
他这回是真心想带叶见笑出去玩的,已经规划好了很多路线,他想让叶见笑玩个尽兴。
从前他是懒得做这些的,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即使想要追求叶见笑,也都用的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可叶见笑很聪明,每次都有所防范,还变得越来越讨厌他了。
有一日他与戚落谈生意的时候,忽然就问起戚落觉得叶见笑这姑娘如何。
戚落自然是对着叶见笑好一通夸的,然后又对张弛之说,对于有些女人来说,张弛之所做的一切都只会把人推得更远而已。
张弛之于是就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拉近他与叶见笑的距离呢?戚落只给了他一句话,要以真心换真心。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喝醉了,居然还真的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住了,他现在居然真的想照着这句话去做。
反正既然李文柏那套在叶见笑身上行不通,那就换一套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都失败那么多年来,也不怕多失败几回。
一开始他还被李文柏骂过没出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很贱。
可要找其他姑娘吧,他看着那些庸脂俗粉,又总是忍不住会想到叶见笑那张美若天仙的脸。
他想,他总归是贪心的,不管什么东西都想得到最好的。
可是这样并没有什么错啊,既然有一个更美的女子在临安,他又为什么要去找那些庸脂俗粉呢?于是他又跑回了揽月楼想办法讨叶见笑欢心。
他想,这辈子但凡能让叶见笑对着他笑一下,他也死而无憾了。
可叶见笑并不曾在他面前笑过,反而越来越冷了。
唉,不管这些了,只希望叶见笑有朝一日能感受到他的用心,然后被他打动吧。
只是他刚要离开揽月楼的时候,便听见有两个青楼女子在窃窃私语。
“你们说,那叶见笑怎么忽然就答应了与张公子出游?她不是一向都很讨厌张公子的吗?”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们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叶妈妈想把她妹妹许配给向老板的时候,她也答应了要与张公子游湖?”
“是啊,那又如何?”
“我还记得,她从来就不喜欢与客人外出,那次出游前张公子也是约了几次都被她拒绝了。后来她之所以答应,还是为了想办法让她妹妹逃走的。她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攒出来的银票,偷偷塞进了她妹妹的鞋垫里。”
“你的意思是,这回她自己想跑了?”
“不然呢?我前两日跟董老板出行,经过当铺的时候看见她了。她似乎在典当什么东西换银票呢。
你也知道,她那个妹妹已经远嫁到苏州去了,这下可没人能再拿她妹妹来威胁她了,她想逃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刚被卖进来的时候,可是我们所有姑娘里面闹得最凶的一个,敢直接拿头往墙上撞呢。”
“若是她成功逃了我当然是要祝福她了,只不过那张公子也太惨了吧?自从见笑妹妹答应他之后,他走路都带飘儿的,哪能想到自己只是别人的一块跳板,可真叫人同情。”
“嘻嘻,少来了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那位张公子吗?你自然是巴不得见笑赶紧跑了,这样你就有机会接近那位张公子了。”
“哼,姐妹一场,谁不希望她能跑掉呢?一来,她能得偿所愿;二来,我们也能多揽几个客人不是?”
张弛之听着,不由握紧了拳头,他没想到,原来叶见笑是这样想的。
第160章 纸醉金迷(36)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叶见笑就醒了,她其实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逃出生天。想了很久,叶见笑找出了一支尾部十分尖锐的簪子插入了自己的发间。
她想,若是这一次不能逃出去的话,日后也不知道要多受什么苦,倒不如早早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反正她这一生已经毁了,不如早死早超生。
其实只要叶妈妈没有预料,张弛之也不知道这事,那她应该是能出逃顺利的,这些年她借着和张弛之出游的机会,已经把临安的路摸得很熟了。可她的心就是一直急促地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直到张弛之来接她的时候,她心里依旧是慌乱不安的。
张弛之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特意问道:“见笑姑娘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多谢张公子挂怀。”叶见笑道,“昨夜风大,吹得窗外枝丫乱打窗棂,害我没怎么睡好,所以精神就差了些,还望张公子不要嫌弃。”
张弛之笑道:“这是自然,纵使见笑姑娘脸色不好,可是美人梨花素面,依旧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我又怎么会嫌弃呢?”
叶见笑点了点头,掀开帘子上了轿子。
她心里觉得奇怪,张弛之今日的笑容看着总觉得别扭,莫非这家伙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罢了,也就再受这最后一回。等陪他逛完了这一趟,回去的路上,她就寻个机会悄悄溜了。
张弛之是和她坐在同一个轿子里,往常在这个时候张弛之总要找各种由头和他说话,不过今日他倒是分外沉静,静得有些不像他了。
也不对,其实她刚认识张弛之的时候,张弛之还是很安静的。
那个时候张弛之每次过去找她,都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的耳根子清静些罢了,所以只是坐她对面看书。
那个时候叶见笑对张弛之也还是有些好感的,因为那个时候张弛之对她还算真诚,虽然说话不多,相处不多,可他也没想过利用自己。
可李文柏讨得花繁落芳心之后就不一样了,张弛之与李文柏是朋友,也算对手,京中的纨绔子弟里面只有他们俩还能一比。
于是李文柏得了什么,张弛之也总要弄一样差不多的东西来,有时候甚至还想要更好的。所以当李文柏得到了花繁落之后,张弛之便想得到叶见笑了。
一旦心态变了,他做出的很多事情也就令人讨厌了。
也不知怎么的,看见张弛之闭着眼睛靠在一旁的时候,叶见笑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四年前的事情来。
她记得有一回她正坐屋里看书,张弛之也坐在她屋里看书,不过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安静极了,连外头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揽月楼虽然是个喧闹的地方,可几个花魁的房间是很不错的,连隔音都很好,并不至于听到楼下的吵闹,所以张弛之那个时候想清静了就会去叶见笑屋里。
那一日好像是刚入夏不久的一个午后,她懒得与张弛之说话,随手拿起了一本晦涩难懂的书在看,张弛之见了,还夸她果然是个才女,居然会看如此深奥的书籍,还说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没能看懂那本书到底写了什么。
叶见笑只是淡淡地瞥了张弛之一眼,就继续低头看书了。
其实她也看不懂上头都写了些什么,可她不好意思让人知道,只好不懂装懂。
可当一本书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的时候,那段时间就太难捱了,叶见笑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
更可恶的是,外头还一直传来很有节奏的虫鸣声,简直跟催眠似的,叶见笑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张弛之已经离去了,而她身上还披着张弛之的外套,手边不仅多了一本很厚的书还多了一幅画。
她将那书翻开,发现里头正是她之前完全看不懂的那本书的注解,写得十分详细。而那副画嘛,画的正是她抱着书趴在桌上小憩的模样。
雁儿还对她说:“姑娘可算醒了,您居然足足睡了两个时辰,还好张公子不恼。要是换了其他客人,只怕早就闹起来了。”
她奇怪道:“张公子今儿来的时候,有带着这样一本书吗?”
“没有,张公子见姑娘睡着了,不让我叫醒你,还画了这样一幅画。没想到这张公子平日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画画倒是很不错。你看,他将姑娘画得多好看?”
雁儿笑道,“他画完这画就离开了,只是没一会儿便带着这样一本书上来了。张公子说,他回家的时候路过一个书摊,看到有这样一本书就买下来了,还说姑娘一定用得着的。”
“的确是用得着的。”叶见笑点了点头。
她看的那本书之所以晦涩难懂,因为那是好几个朝代以前的书籍,文化早与现在不相通了,所以她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看不懂的时候自然觉得那书很无趣,可是翻开那本注解之后,她发现那本书上原来记载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可是这本注解分明是被人翻旧了的,哪里像刚从书摊上买来的?
叶见笑又翻了几页,发现有几页上头还有人留下了字迹,是对上头的感想,那字迹与张弛之画上的落款十分相似。
那个时候叶见笑看着那本书和那副画的时候,对张弛之是有几分心动的。
可是她没想到后来张弛之会暴露出这样的真面目。不过纵使张弛之在她面前暴露了真面目,也像李文柏那样设计过她,害她落水,但是大部分时候对她都是很好的。
这些年来,其实叶妈妈来劝过自己很多次了,要她干脆从了张弛之算了。
他们虽然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可是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把自己的身体送出去的。
比如花繁落,她喜欢李文柏,为了留住李文柏,早就将自己的身体给了他。
可叶见笑不肯,不管多少人劝她从了张弛之她都不肯,因为她知道就算能得张弛之多年宠爱,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要被抛弃的。
就算张弛之不如李文柏那样尊重发妻给发妻面子,可叶见笑觉得,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发妻也不怎么尊重的话,又怎么会尊重妾室这样的玩物呢?
她有时候想想,若是知道当时也同花繁落一样,沉沦在张弛之的假面具之下,不知道现在会是何等光景,只怕比花繁落还要惨上几分吧?
可纵使她始终清醒,这些年来她过得也不是很好。
或者可以这样说吧,很多时候越清醒的人就越是痛苦,因为她连一个做梦的机会都没有。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丑恶,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希望。
虽然戚落救了雁儿给过她希望,可这么多年来她也看明白了,戚落要救的只是雁儿,因为她欣赏雁儿所剪的纸花。可自己并没有讨戚落喜欢的才艺,所以戚落从来没有想过要救自己。
这个世界是没有人能救她的,所以她必须自救。如果这回她不成功的话,便只能死了。
“见笑姑娘,你在想什么?”张弛之忽然睁开了眼睛。
“没什么。”叶见笑摇了摇头。
她面对张弛之的时候,心里总会想很多事情,不过这些她从来都不愿意让张弛之知道。
张弛之道:“姑娘没想什么,我却想了很多。”
叶见笑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弛之继续道:“我一直在想,我这些年来对姑娘难道不好吗?”
“怎么会?张公子其实一直都待我很好。”叶见笑这话是出自真心的,她能感受到张弛之对她的好,她有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张弛之对她的那份好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她也知道那份真心是转瞬即逝不能永恒的,所以她始终清醒。
“那见笑姑娘为何一直不肯接受我,又为何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走呢?”张弛之又问。
“公子说的是什么话?”叶见笑脸色一僵,假装没有听懂,“不曾接受是因为小女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至于逃走?这话究竟从何说起?”
“姑娘不必否认,我见姑娘今日腰间比平常鼓出许多,藏了不少东西吧?”张弛之冷笑道,“揽月楼那个地方男人总是想去,女人总是想走,姑娘想逃也是正常的,只是为什么偏偏要选在我约姑娘出游的时候呢?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
“我从来不曾这样想过,张公子是否听了什么小人挑拨?”叶见笑只好否认道,“公子放心吧,我今日一定会好好陪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