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窗外的雨声，颜小懿才渐渐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外面雨停了，阳光照进了屋内烤得屋里暖烘烘的。
当颜小懿再度睁开双眼时胤禛早已经起身上朝去了。小春红着眼端着水盆进来发现颜小懿醒了，赶忙过去扶着她坐起了身来。
小春一边为颜小懿擦拭着身子一边泪眼婆娑地诉说着昨天四爷抱她回来时的场景——被四爷横抱着的她披头散发，口吐鲜血不止，头与手都已经垂了下来，一点意识也没有。
小春的描述听得颜小懿自个儿都是胆战心惊的，更别说看到的人该是有多触目惊心了。
用完膳后，颜小懿依靠着床静静地看着书等着邬士道过来给她复诊。结果她等到的并不是邬士道而是太医院的叶太医。
“下官奉皇上口谕过来给姑娘请脉诊断。”叶太医带着两个小太监一进门便阐明了来意。
颜小懿意外极了，十二个时辰不到京城里的事就传到了康熙老爷子的耳朵里。
这消息的传播速度该是有多迅速？
叶太医对于颜小懿的惊讶表现得视而不见，径自给颜小懿号完脉，略做检查。
诊断完毕后，叶太医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吩咐哪个下人去取药材便带着小太监们离开了。
正当颜小懿感到十分困惑的时，邬士道带着女医官来了，给颜小懿行了礼之后，便也开始给她号脉、检查。
颜小懿原以为叶太医来是奉了康熙老爷子的口谕要给她治病，可那太医只是给她做了诊断并未对症下药而邬士道也一如既往地来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询问邬士道，“邬大夫，方才太医院的叶太医来过。也给小懿号了脉，略作了一番检查。”
“太医院的叶太医？”邬士道眉头紧锁，停住了正探脉象的手，抬起头看了颜小懿一眼，问道，“是遵皇上口谕来的？”
“是！”她点点头。
“诊断完后，有说什么吗？”邬士道皱着眉，沉声问道。
“没有，为小懿号完脉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药方也没开！”她如实答道。
“姑娘，这事得告诉主子！看来皇上是要介入此事了……”邬士道说着收好了手枕，起身吩咐女医官为颜小懿上药，再让小春下去取药，行完礼便离开了。
昨儿个胤禛才说过若是让康熙老爷子知道了那醉仙楼的事，就不好收场了。
殴打她的人毕竟是九皇子，大清的固山贝子。
而她呢？
不过是个八旗包衣奴才。
再说她也确实出言不逊顶撞了九阿哥胤禟，这估摸着也该算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了。
倘若说定罪论罚，若是康熙老爷子听说昨儿个胤禟醉酒后的胡话，该会作何感想。
又会如何处理胤禩他们呢？
不过倘若康熙老爷子已经听说胤禟对她说过那番话，那么这会儿也不会只是派个太医为她请脉做验伤工作了！
颜小懿估摸是**是并没有传到康熙老爷子耳朵里，派太医来不过是因为得知了九阿哥胤禟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民女一事罢了！
如果再次面圣的话，估摸着定又是要跪的。那日才跪了没多久，她的膝盖就疼得受不了了。若是让她长跪还得了？
颜小懿突然灵机一动立马唤来夏如，照着《还珠格格》里小燕子的“跪的容易”给夏如解释了一番。
好半天夏如还是没弄明白，她要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颜小懿只得耐着性子再解释一次。
来来回回解释了三次夏如才明白——颜小懿要的是一对塞了棉花的护膝，便下去赶忙为她缝制。
晚膳前胤禛才出现在西雅阁，向小春询问了一番颜小懿的情况后才进了屋内。
一见屋，只见颜小懿脑袋歪着依靠着睡着了。胤禛笑着直摇头，上前过去为她捂被子，扶着她的肩想为她调整好睡姿，不想颜小懿便睁开了眼睛。
“弄醒你了？”胤禛见她醒了便松开了手，温柔地问道。
颜小懿咧开了嘴摇摇头，“四爷！什么时候来的？”
“才过来。”胤禛摸了摸她的头，“今日药都用了？”
颜小懿点点头，她看了眼胤禛估摸着他也许还不知道今早的事便开口说道，“今儿个叶太医来过。”
“邬士道与爷说了，看来皇阿玛是要追究此事了！”胤禛站起身来叹了口气。
他缓缓踱到窗户边上，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夕阳西下的景色竟出了神。
这时十三阿哥有些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
“四哥！”一进门他便唤了声正想事情想得出神了的胤禛。
胤禛这才回过头来，轻声问道，“怎么来了？”
“九哥正跪在乾清宫里！”十三阿哥压低了嗓音，“我听李谙达说皇阿玛派了叶太医过来过，估摸是想待颜小懿好一些后会传她进宫，估计……”
十三阿哥话还没说完，胤禛摆摆手示意他就此打住，“皇阿玛还有别的旨意吗？”
十三怔怔地看了胤禛一眼，随即又看了眼正躺在床上歪着头好奇地望着他们的颜小懿。
“倒是也没说别的什么。”十三阿哥见颜小懿对他做了个鬼脸后才舒展了眉头。
“日后决计不能丢她一人在外！”胤禛淡淡地丢了一句便走到了颜小懿的身旁，对身后的胤祥摆摆手示意他推出去。
“怎么了？十三爷怎么这个表情？”颜小懿抓住胤禛的手，笑着问道。
“老九现在正跪在乾清宫里！”胤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待你痊愈后便轮到你了……”
“小懿知道！所以小懿今天才差了夏如去给我做了一对‘跪的容易’！”颜小懿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听是这事儿有些不以为然。
“跪的容易？！”胤禛皱着眉，对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实在没办法，只得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九阿哥胤禟是在康熙四十八年才晋封为固山贝子。灿因为剧情需要便提早个了他封号！嘻嘻！
第56章 龙心难度
“我还在念书的时候，有部叫《还珠格格》的戏很出名。里面的那个还珠格格来自民间，是个野丫头，不懂宫里的规矩，老爱闯祸。即便皇上对她再疼爱却也不得不碍于规矩总得罚她。这个还珠格格被罚跪多了就跪出了经验。很快就想出个法子——给膝盖套上个小垫子，那样就跪得容易，膝盖不会那么疼了。所以取名‘跪的容易’！”颜小懿十分得意地解说道。
“就数你最鬼灵精，这种点子都想得出来！”胤禛没好气地笑着说道。
两人又说了会话，胤禛陪着她用了点粥，喝完药才起身离开回了书房办公。
过了中秋以后，秋雨是一阵一阵袭来。窗外总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时而大时而小，天气也愈发凉爽了。
康熙派来的叶太医依旧每日来访，每日号完脉便离开了。
颜小懿的身子一天天恢复了，脸上的红肿也消了，腰上的淤青也褪了。只是九阿哥的最后一脚踹得有些重，伤了她的内脏。邬士道说想要彻底康复没个一年半载是不行的。
养病中的颜小懿每天除了吃药、吃补品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乌拉那拉氏与胤禛更是隔三差五地轮流过来监督着她用膳、吃药。
弘晖倒是日日散学后都会过来，每天都来与她说着今日在学堂里新学的东西。有时候甚至连功课都在她屋内写了。
颜小懿虽然字写得不好，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能检查弘晖的功课。
就这样颜小懿在四贝勒府里又轻轻松松地过了一个月。
这天一早起身后颜小懿没有等到叶太医来请脉竟等来了乾清宫里一个专门传旨的小太监程霜。
“姑娘，传皇上口谕请姑娘即刻进宫面圣！”小太监程霜面无表情，看了颜小懿一眼，一抬手便转身先出去了。
颜小懿并不意外，这都是她意料中的事情，只是来的比预期的早了一些。她独自跟着程霜坐着车马车一路颠簸地进了宫。
被领进了乾清宫后，宫内的人便都退了出去。此时康熙并不在宫内，颜小懿独自一人站在康熙的书案前，左思右想最后选择跪在地上等着康熙老爷子回来。
约莫从巳时开始直到申时，只见宫里阳光一点一点褪去，屋子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下降，颜小懿不禁浑身打了寒颤。
不一会儿，乾清宫的女官乌苏里•桦荏命人掌灯时，颜小懿才算是见着点了人气。
她一直跪在地上，虽然带着“跪的容易”可身子并未完全康复，腰板泛酸人也开始显出了丝丝疲态。
桦荏走到她的身旁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颜小懿只见这个女官乌苏里•桦荏身段优美，明眸皓齿，估摸着也不过双十年华。心想着不知道她是否与马尔泰•若曦一样心灵手巧，甚得康熙的欢心呢！
正当她想得入迷时，康熙摆驾回宫了。
外面的管事太监高声通报“皇上回宫”，跪得有些累了的颜小懿闻声立马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腰板。
“才跪了几个时辰就跪不住了？”康熙的声音浑厚有力。
见康熙正站在她面前，颜小懿立马俯下身叩首道，“皇上吉祥！”
“抬起头来！”
颜小懿抬起了头，突然发现不过几个月不见康熙的鬓角竟开始泛白了。
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即便是千古一帝也有衰老的时候。今儿个的康熙明显露出了丝丝疲态。不知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令他心烦意乱的事情？
莫非九阿哥胤禟那番话真的已传到了他耳里……
颜小懿越想越害怕，撑在冰凉的地上的手心竟沁出了汗来。
“你可知朕为何传你进宫？”康熙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
“奴婢愚钝，还请皇上明示！”颜小懿说完再度俯下身叩首。
“前些日子，朕训斥了九阿哥！命他回府闭门思过！”康熙不徐不慢地说道，“你可知你又错在哪儿？”
“奴婢不该对九阿哥出言不逊！”
只是令他回府闭门思过看来康熙老爷子并没听说那番话！颜小懿这下才放心了。
“朕记得朕曾说过要你好好改改这急躁的性子！”康熙斥责道，“朕的老九确实残暴，但你也太过于鲁莽！”
“奴婢该死！还请皇上降罪！”
“这会儿倒知罪了，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出言顶撞老九有罪！”康熙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颜小懿，最后淡淡地说道，“今天跪也跪了，朕念在你伤势未痊愈的份上就免了杖责。但也不能这么轻饶了你，朕就罚你服役半年。今年十二月，西安门的教堂竣工开放，你每日就去那儿清扫顺道跟着白晋神父学习！”
西安门的教堂？！
基督教还是天主教？！
康熙这话锋突然一转，颜小懿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不过看来康熙老爷子对醉仙楼的事到此也算是做个了结了。虽然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冤，挨打了还得受罚。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立马叩首谢了恩。
见颜小懿一脸平静并没有异议，康熙绕过她径自坐在书案前批阅着折子。
乾清宫内一下子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几个时辰又过去了，中间只有桦荏姑娘过来给他换过几次茶上了一次点心。康熙偶尔也会笑着与桦荏说上了几句话，可压根儿没正眼看颜小懿一眼更没有让她起身回去的意思。
颜小懿跪在地上是又累又渴又饿。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有些疲倦地放下了笔，抬起头看着正跪在地上双唇发白、面无血色的颜小懿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听老四说你的琴艺并不佳。”
“回皇上的话，奴婢确实只是略懂一点音律罢了。”她战战兢兢地答道。
又是哈普西科德，干脆现在就让她现场演奏好了，是生是死当场了断，就算死也得死个痛快！不要每次让她一听见哈普西科德的名字就胆战心惊，汗毛直竖！
“回头让白晋神父好好教教你！”康熙突然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若有所指道，“你倒是与老四挺亲厚。”
康熙老爷子这话是想试探什么还是……
颜小懿心头一惊，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扯谎，“回皇上的话，因四福晋与奴婢投缘，奴婢才得幸能与四阿哥说上话。”
康熙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最后似笑非笑地说道，“朕倒是听说，老四、老八、老十三都中意于你！原来你不止能讨几个阿哥们的欢心还能讨福晋的欢心！”
又是胤禟！
康熙老爷子这话是想说她不止魅惑了他的儿子们还顺带拉拢了他的儿媳妇！
这算是结党营私吗？！
颜小懿的脑子一下子炸了开来，立马俯下身，气得直咬着下唇，清声道，“奴婢愚钝，还请皇上明鉴！”
“罢了！罢了！在你性子收敛前，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德行！”康熙淡淡地说着，“朕的几个儿子都挺出色，老四沉稳，老八温润，老十三则最机敏！你觉得呢？”
“奴婢不敢妄言！”颜小懿不敢抬头看康熙跪在冰凉的地上更是紧张地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她才真正体验了一把所谓的伴君如伴虎。
上次在储秀宫遇见的是慈父和蔼版的康熙，今天才算是见识了康熙的庐山真面目！而他所说的话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忖度出来的！
“朕倒是觉得你会中意老十三！”说着康熙大笑了起来。
“奴婢惶恐，奴婢身份卑微配不上十三阿哥！”她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康熙老爷子葫芦里到底卖得神马药！
“老十三也该开府立福晋了，你觉得马尔汉家的千金兆佳•睛卉如何？”康熙眯着眼观察着跪在地上的颜小懿的反应，不料竟颜小懿却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还皇上请恕奴婢无知。”她哪知道马尔汉是谁，更没听说过他府上的千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