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懿的心闷极了，却不得不依旧强颜欢笑，临别前给几个下人打了赏便带着小春踏出了四贝勒府。
铭伦候在门口有些时候了，脸都冻得发紫，嘴上不敢催促，眼中流露出了许多不满。
走到了马车前，她还是有些依恋不舍地望着那漆着朱红色的大门，直到大门重重地合上后她才由小春扶着上了马车。
这四贝勒府的大门如同他的心一样，此番合上后不知何日才会对她敞开？
一回到八贝勒府，颜小懿便先去给郭络罗氏与陈然请安。
颜小懿也不顾郭络罗氏一脸愠色与她说了些话便自称乏了径自回屋歇着了。
胤禩对于她的回府很是惊讶，看着她这样灰溜溜地回府后，他的脸上竟露出了丝丝得意的笑容。
又是一年岁末，除夕那天胤禩突然决定今年在冬阁与陈氏一起守岁。
从他开牙建府至今每年的除夕都是与郭络罗氏一起守岁，今年是第一次破例。
小兰来通报时，陈然自然是开心极了，忙打发了下人去把颜小懿请了过来。
两人一起商量好晚膳的菜色后，颜小懿忙吩咐柳叶与小春一起去小厨房帮忙准备。自个儿则陪着陈然一起说说话，打打趣。
当晚胤禩依旧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不过就二十来天不见颜小懿竟觉得他更加消瘦了，脸颊都有些凹陷了进去。
晚膳期间，胤禩对颜小懿只是淡淡地关切了几句便一直为陈然布菜，嘱咐她日常要倍加小心。
第79章 进宫献艺
颜小懿难得见胤禩对陈然如此上心，心里高兴极了。看来他很重视陈然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这也是他府上的第一个孩子，毕竟这几年来康熙对他的子嗣问题也越发关注。
用完膳漱完口，颜小懿强忍着睡意，提着神勉强地坐在了陈然、胤禩的一侧与他们一起守岁。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们一起守岁，一想到去年除夕在东风阁里陪着胤禛与乌拉那拉氏，颜小懿的心里竟有些难过。
她记得前阵子还应承了弘晖要给他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做压岁钱，如今竟只可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胤禩话并不多，只是静静地看着书。
而陈然因为有了身孕，坐着便觉得有些乏。小兰一直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虽然胤禩三番五次要她回屋躺着歇着，陈然却一直拒绝。
她总是时不时笑着看颜小懿一眼，似乎今年守岁是为了她而熬夜祈福。
这夜，陈然的屋子里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直到院子里爆竹声声报新年，屋子里才传出了陈然与颜小懿的笑声还有与胤禩轻柔的话语声，
康熙四十二年就这样结束了，迎来了完全茫然不知前路的康熙四十三年。
北京的冬天每年皆如此，屋外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
颜小懿的身子弱，这年正月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屋子。终日只是懒懒地坐在书案前，要么提笔练字，要么细细品书，偶尔独自下着棋。
这些日子里，不管十阿哥、十四阿哥如何闹她，她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不曾离开这间屋子半步。
过了元宵节，小太监程霜依旧面无表情地带着太后的懿旨，来请颜小懿及八贝勒府里的女眷们进宫给太后献艺。
据说那天德妃娘娘、惠妃娘娘、良嫔娘娘也都会去宁寿宫里给太后请安，陪着老太后说会话。
儿子开牙建府多年，这次总算府里的格格肚子有了孩子而且还过了头三个月了，作为亲生母亲的良嫔与惠妃自然是喜出望外便打发了宫人去八贝勒府要求郭络罗氏带着有身孕的陈然一起进宫了。
虽然郭络罗氏心里有千百万个不愿意，最终还是不得不带着陈然一起进了宫。
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了，颜小懿的心情十分平静。倒是陈然一路上总是时不时地小声问着颜小懿，她的装扮是否得体，妆面有无花了的问题。
颜小懿知道陈然是过分紧张，一直笑着安慰着她。而一旁的郭络罗氏眼里满是妒火，目光一直徘徊在陈然的已然平坦的肚子上。
马车走走停停好一会才停了下来，早就奉旨候着的宫女毕恭毕敬地请马车内八贝勒府的三位女眷下了车。
这大冬天的北京，天寒地冻，颜小懿从温暖的马车上下来后，冷得直瑟瑟发抖。可出于无奈最后还是得坐在轿撵上，一路慢悠悠吹着冷风来到宁寿宫。
去的路上，颜小懿听郭络罗氏说原来宁寿宫里的孝惠章皇太后并非康熙老爷子的生母，她是孝庄皇太后的亲侄女，嫁给了顺治帝，日子过得并不好。好在孝庄太后教出了个孝顺的康熙老爷子，待她自然不薄。
再加上康熙老爷子的生母死得早。自登基至今，对于孝惠章皇太后，康熙老爷子是一直非常尊重与孝顺的。
下了轿撵后，颜小懿一直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跟在郭络罗氏的身后。
一进入殿内，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气色与精神都不错，正依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几个盛装打扮的年近中年的女人们说着话，殿内气氛还算融洽。
三人给皇太后及各位娘娘请过安后。
良嫔含着笑立即唤来了云溪给陈然铺了个软垫。郭络罗氏眼红地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颜小懿则一直噙着标准化的微笑一动不动地各位妃嫔当国宝熊猫观赏了一番。
一行三人向殿里的人行完礼后，郭络罗氏低着头小声谨慎地向颜小懿及陈然介绍着——扮最为庄重的那位便是四阿哥、十四阿哥的生母，十三阿哥的养母德妃娘娘，虽然她不过是妃位却拥有皇后的实权；而年纪最长的那位是大阿哥的生母，八阿哥的养母惠妃娘娘，她是服侍康熙年岁最久的妃子，如今与康熙的关系不咸不淡，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良嫔自然就不用再多作介绍了。
颜小懿一抬头便发现不过几个月不见，良嫔娘娘似乎又苍老了不少。但年纪最轻虽非最为美艳却在三人最有风韵的自然是良嫔娘娘，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指的估摸就是像良嫔这样的女人。
不过在颜小懿眼里，惠妃娘娘虽然最为年长却是三人中看似是最有福相的一位。
“江南女子果然长得就是水灵与漠北的格格就是不一样。”惠妃品着茶看了眼依旧杵在原地的颜小懿笑道。
“妹妹看着这小懿倒是越看越像温宪，德姐姐觉得呢？”良嫔含着笑望了眼一直抿着唇上下打量着颜小懿的德妃。
德妃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哀家倒觉得这小懿看着更为灵动秀气，不过哀家的温宪长得更美一些，而且还要高一些。”温宪公主自幼就由孝惠章皇太后抚养，她对温宪的喜爱是超过其他所有孩子的。
对于温宪的早逝，太后是非常痛心疾首的。以至于自温宪早逝后，太后便一病不起了好几个月，最后在康熙的圣旨下请太后在汤泉养了大半年的病才康复回宫。
打从听说康熙声称这个来自江南的汉女颜小懿与温宪有几分相似时，她便一直对这个女孩很好奇。如今一见，虽然并不如康熙说得那么相像，但孝惠章皇太后并不失望。反而觉着眼前一看，在这深宫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一张灵动的面孔了。
德妃缓缓开口道，“母后说得极是，臣妾也觉得这颜小懿与温宪只是略有些神似。仔细一看倒是觉得她们俩可真是各有千秋！”
说完，德妃又看了眼颜小懿，眼神中闪烁着丝丝考量。
“今儿个的茶真香！”德妃笑着放下了茶盅，看了惠妃与良嫔一眼又将话题转向了今天的正题上，“皇上近日在臣妾面前可是直夸这丫头为人聪慧又弹得一手好琴。皇上还特地嘱咐臣妾说已跟老八说好了要他领着人给皇额娘献艺，今儿个咱姐妹几个倒是来得巧了，可是有耳福了！”
“也难得了皇帝的这份心思。这哈普西科德送来哀家宫里也有两年了吧，也就皇帝来弹过一次。哀家是喜欢得紧，可这偌大的宫里除皇帝了竟没有人会弹，就连最好的乐师都弹得不好。不过皇帝毕竟国事繁忙，哪顾得上我这个老太太。今儿个请了个会弹琴的丫头来，哀家看来你们确实都有福了！”太后附和着德妃笑着说道。
说着太后的目光又斜视了一眼颜小懿，令人看不出是何用意。
宫里所有人闻言立刻齐齐起身向太后道喜。
这时，德妃抬手示意颜小懿过去献艺。
颜小懿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深吸了口气头顶着大鸭梨走到了哈普西科德前坐了下来。
一坐在哈普西科德前，她便伸手娴熟地翻开了琴盖，嘴角不自觉地噙着淡笑，双手悠扬流畅地在黑白琴键上游走，指法纯熟，神态自若，琴声滴滴扣人心弦。
几个人坐着全神贯注地听着，没多久便被她这优美的琴声吸引得如痴如醉。
老太后难得高兴便要颜小懿多弹了几首。
几个妃嫔也难得欣赏西洋音乐，虽然之前徐神父也多次进宫献艺，可他终究不是清朝人。如今见着本国子民坐在这来自西洋的哈普西科德面前优美地演奏着，心情更是舒畅了不少。
颜小懿弹了近一个时辰，老太后觉得有些乏了，才打发了她们回去。
第80章 德妃的赏赐
离开了宁寿宫，正当颜小懿以为自己可以立即回府时，德妃竟开口邀她去她居住的景仁宫小坐。又夸她的琴艺精湛要给她一些打赏。
颜小懿无法推辞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郭络罗氏带着陈然扶着惠妃娘娘与良嫔娘娘一起回了储秀宫。
虽然心里不免有些担心陈然，但毕竟储秀宫里有着惠妃与良嫔，量郭络罗氏也不会过于为难陈然。
颜小懿还是只能噙着那公式化的微笑坐着轿撵来到了景仁宫。
下了轿撵，颜小懿怯怯地随着德妃娘娘的宫女苏素进了殿内。
此时德妃已换下了刚才的行头，只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袍子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带着旗头正襟危坐在上位，笑盈盈地望着她。
颜小懿向德妃行过礼后便坐在了一旁。
“姑娘果真是耳闻不如一见，确实秀外慧中。”德妃一开口便夸赞了她一番，她笑着端起了茶抿了一口。
“娘娘见笑了！”颜小懿望着德妃这张祥和的脸，对于这种浮于表面的夸赞并不在意。
“再过大半个月，十三也要大婚了，忙完十三的大婚这宫里头又要准备秀女大选了。”德妃叹了口气道。
提及“选秀”二字时，德妃的眼里不禁也浮现了一抹失落的神采。德妃自觉有些失态，清咳了一声，笑淡如云，由衷地感叹道，“虽然如今十四还年幼，不过本宫琢磨着也该给十四指个侧福晋、格格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想来前阵子老四才大婚，如今老四府里的大阿哥弘晖都这么大了，而本宫的其他几个孩子竟都长大成人了！”
对于德妃莫名其妙的感慨，颜小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毕竟康熙老爷子说她长得像德妃的女儿。颜小懿只好尴尬地低着头，自顾自地抿着茶。
“本宫听说你与老十三关系亲厚！”德妃淡雅的嗓音划破了颜小懿独自的尴尬。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这个脸上也是一副公式化微笑的德妃，对于她的问题的用意，有些猜不透。
最后颜小懿却也只是含着公式化的笑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与十三爷确实是朋友。”
“絮瑟在本宫面前倒是没少夸你，弘晖每回进宫总是一口一个姑姑地说着你的事儿。你倒是挺讨老四身边人的欢心！”德妃嘴角的笑若隐若现，语气也十分平淡。
“回娘娘的话，奴婢承蒙四福晋及世子错爱……”颜小懿一时词穷，尴尬之余，悄悄地望了眼气定神闲的德妃，抿着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罢了，罢了，做人讨喜也是件好事儿！”德妃放下了茶盅，抬起头仔细地看着颜小懿，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
德妃收起来了打量的目光，打趣道， “前些日子，皇上在本宫面前直夸你是聪慧机灵，可是就太不懂规矩。皇上的意思似乎想要养你在宫里，可是本宫觉得你年岁也不小了。自然还是得先考虑婚嫁问题。”
颜小懿一脸错愕地望着德妃不知该不该把话接下来。
如今的德妃宛如一朵兰花，她不似雏菊稚嫩、不似牡丹华丽、不似玫瑰绚丽！她的优雅与端庄都是恰到好处的！
而端庄、娴熟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
一个女人能在深宫摸爬滚打这么久，从一个小小的宫女子到如今宠冠六宫的妃子，城府该有多深，心机又该是有多重呢？
“皇上虽说不急，不过本宫看来皇上似乎有意想将你指给他中意的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中，皇上说你会中意老十三，也适合老十三。不过，皇上又怕把你指给了老十三会委屈了你。”德妃笑着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口中缓缓吐出一句，“本宫倒觉得你会中意老八！”
德妃此话一出引得颜小懿立即起身跪了下来，低声道，“娘娘！奴婢惶恐！奴婢不曾有半分非分之想！”
“跪着作什么，快起来！”德妃皱着眉，向她抬了抬手，轻声道，“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快起来！”
颜小懿这才讪讪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回了椅子上不敢多看德妃一眼。对于她的话究竟是褒还是贬却还是弄不清楚。
“近日本宫在想倘若真要把你指给这三个阿哥中的一个，本宫倒想把你指给本宫的四阿哥。难得絮瑟对你喜爱有加，如果把你指给了四阿哥，那么絮瑟打理贝勒府的日子也就会轻松了一些。”德妃叹了口气，似乎看来作为婆婆她也有她的无奈，“不过本宫听说你与老四之间并不要好。”
“奴婢承蒙四福晋错爱！”颜小懿讷讷地回道。
她低着头心里打量着这德妃的语意——德妃似乎很想拉拢她，为什么？难道只因为康熙老爷子对她不错还是她心里也另有企图？！
“老四这性子也确实不讨人喜欢！除了老八，那么多阿哥中就数十四最讨人欢心，日后定也是最疼妻子的！”一提到十四阿哥德妃脸上的笑也灿烂、真实了许多，语气更为亲和了一些，“倘若日后进了宫，你倒是可以与老十四更亲厚些！”
进宫？！
颜小懿心头一颤，脸上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讶之情，瞪大着眼睛吃惊问道，“奴婢敢问娘娘所谓何意？”
“本宫方才不是说了，皇上有意将你养在宫里，给你好好教教规矩。本宫看皇上许是有意将你留养在本宫身边，由本宫教养。”德妃笑着摇摇头，轻柔地责备道，“你啊，都十九的人了，确实该好好学学规矩，主子说话竟都听不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