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这是怎么了?
颜小懿蹩着眉立马快步上前,拦住了太监们的去路。
她望着架子上那个屁股上满是鲜血的十四,皱了皱眉,随即噙着笑望着管事的林公公问道,“纯懿敢问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管事的林公公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纯懿郡主的话,十四爷上午在乾清宫内冲撞了万岁爷,刚挨完板子。这会儿奴才们正送十四爷去德妃娘娘那儿!”
颜小懿心一惊,望着这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依旧对她嬉皮笑脸的十四,叹了口气直摇头,“林公公,还是将十四爷送我那儿吧。纯懿怕若是这样将十四阿哥抬去德妃娘娘那儿,娘娘瞧见了闹心!还是不要扰了娘娘!”
说着她掏出了一些银子暗暗地塞在了林公公的手里。
林公公收了银子立马点头哈腰笑着应道,“郡主有心了!奴才这就将十四爷送去郡主宫中。”
颜小懿一回偏殿就差了小春传了太医并吩咐了她殿里的宫人们不准惊动了太后及后宫的任何妃嫔,否则板子伺候!
不消多久,太医便赶来了。太医诊治后,医女们小心翼翼地为十四上了药,吩咐了宫女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后便退了出去。离开前,太医又与颜小懿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十四懒洋洋地躺在颜小懿的榻上,笑嘻嘻地望着脸色阴沉的颜小懿,撇了撇嘴大声说道,“小辣椒,你绷着张脸都快三个时辰了!就不能笑一下吗?爷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十四爷这几年岁数是白长了吗?连皇上都敢冲撞,当真是不要脑袋了!”颜小懿没好气地嗔道。
他傻笑着挠了挠脑袋,不以为是地道,“为了我八哥,没事!”
“我听说皇上气得连刀都**了!十四爷,你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说着颜小懿伸手便往他头上敲了下去。
十四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答,“皇阿玛听信谗言,怒斥八哥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皇阿玛斥责八哥谋害二哥不说,还削了八哥的爵!”
“即便如此,十四爷怎能顶撞皇上!”
“可八哥当真是从未见过什么相士,在桦荏被抬进八哥府里前,八哥与桦荏更是甚少往来。”十四情绪有些激动,愤愤不平道。
“既不是八爷,那十四爷可知这些事都是谁做的?”
“这些都是大阿哥设计嫁祸给八哥!”十四脱口而出。
她起身走到书案旁为十四添了点水,转身轻声问道,“十四爷可有真凭实据?”
“这……”十四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颜小懿端着杯子缓缓往他走去,边走边责备道,“既没真凭实据,十四爷怎能就这样贸然激怒皇上!”
“八哥并未做过,爷自要为八哥辩白!哪知皇阿玛那些谣言深信不疑!爷不过顶撞了几句,皇阿玛竟就拔剑要杀了爷!”十四说着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失落。
他从颜小懿手里接过杯子,吁了口气道,“好在五哥及时抱住了皇阿玛的腿,向皇阿玛求情,皇阿玛才心一软才收了剑。”
颜小懿怔怔地望了眼这会儿已被干净衣裳掩住,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屁股,着实很难想象当时的场景。
十四又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讥讽,愤愤地道,“最可气的是四哥!四哥与我可是同胞亲兄弟,皇阿玛都拔剑要杀了我,他都见死不救!”
矛盾的十四既非常不屑又十分惋惜地继续说道,“也对,十三哥出事的时候,也不见得四哥去救他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十三哥背负了不忠不孝的罪名,被圈禁在了养蜂夹道内。那养蜂夹道寒气逼人,身子一向强健的十三哥,如今腿也冻伤了!”
十三爷的腿冻伤了?
颜小懿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十三爷被圈禁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夺嫡之心!”十四不屑地回道。
夺嫡?
十三阿哥?
她皱了皱眉,不可置信地问道,“十三阿哥,怎么可能?”
“当日在草原里,十三饮了些酒与二哥起了冲突,又对二哥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后又被牵涉进了桦荏掺了符咒的汤药事件!”十四不耐烦地解释道。
颜小懿垂着眼,轻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十四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其实只是说了实话却惹怒了皇阿玛。”
关于太子的实话……
果然!
康熙再宠爱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不过是臣而不是子!
她怜悯地望着十四,柔柔一笑道,“十四爷!龙心难度,四爷许是有四爷自个儿的心思,你就莫在心里怪他了!八阿哥这事儿,小懿不是早说过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如今挨了板子爷总算知道痛了吧!十四爷,不论什么时候爷可都要谨记二阿哥他始终是康熙心中的太子!”
说着颜小懿又刻意强调了“太子”二字。
十四心里咯噔了一下,惊地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颜小懿。好一会儿,他咧开了笑打趣道,“小辣椒,依本爷看,你可比那个什么相士张德明与那妖女桦荏神多了!
“妖女?”颜小懿皱眉问道。
十四撇了撇嘴,懒懒地道,“说来话长,算了反正都过去了,爷就不与你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了!”
“桦荏又出什么事了?”颜小懿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哎!皇阿玛今日雷霆大怒,当众斥责八哥,与那个桦荏也脱不了干系!”十四愤愤地说完便别过了脸不再看她。
颜小懿忙拽着十四的衣袖,撒着娇继续追问道,“十四爷,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四拗不过颜小懿,最后还是对她和盘托出了。
“前些日,三哥发现大阿哥对二哥用了靥咒,所以二哥才会性情大变。突然变得暴戾残暴,没事便鞭挞大臣不说还时常殴打四哥……”说到这儿时,十四偷偷地瞟了眼颜小懿神情,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十四撇了撇嘴,不悦地大声吼道,“颜小懿!所以爷不愿与你说这些晦气的事,你看!一提到四哥你又这样了!”
颜小懿收起了担忧,只得无奈地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角,央求道,“我的好十四爷,您就继续说吧!”
十四耍着孩子性子要求道,“那你不许再摆出那种模样担心四哥!”
这样一个大男孩,将来怎么会成为大将军呢?
颜小懿在心里暗自偷笑了一番,最后拖长着尾音应道,“好!”
第131章 暂得的安宁
见颜小懿应了,十四这才娓娓道来,“皇阿玛派人在大阿哥府里搜出了好几张符咒,与在塞外行围时在桦荏的帐篷里搜到的烧了只剩半截的咒符竟是一模一样。张明德被捕后,这江湖术士经不住拷问承认了这些咒符是大阿哥命他写,为的就是毒咒二哥!那个张明德最后竟还含血喷人,指证说桦荏曾带八哥与他相过面!”
“桦荏姑娘不是一直在宫里伺候吗?”颜小懿不解地问道。
十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爷去执事房那儿查了记录,桦荏姑娘在那段期间确实出过宫!”
“竟真有此事?”颜小懿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所以八哥才是百口莫辩啊!”十四语气里满是无奈,继续说道,“大阿哥先是上谏要代诛二哥,后又突然举荐八哥为太子!如今本是二哥安插在皇阿玛身边的上竟又倒戈至八哥,皇阿玛对于那些针对八哥的谗言更是深信不疑了。”
颜小懿垂下了眼,轻声嘀咕着,“一切竟都如此巧合……”
这时,九阿哥推门而入,皱着眉责备道,“我去德妃娘娘那儿寻你,你倒好竟躲到了小辣椒这儿!”
一听九阿哥去了景仁宫,十四忙惊慌失措地追问道,“九哥,你可与我额娘说了此事?”
“只字未提,不过纸始终包不住火!德妃娘娘迟早是要知道的!”胤禟冷冷地回道。
“以后知道比现在知道强!本来乾清宫那群蠢材要送我去景仁宫,正巧路上遇上了小辣椒。倒是她机灵,打发了那个林公公将我送到了这儿。”十四说着赞许地望了她一眼。
“时辰不早了,宫门要下锁了,我差了人现在送你回府,免得德妃娘娘知道了,急得来这儿寻你!”九阿哥没好气地说道。
说完胤禟又笑着望了颜小懿一眼。
吩咐了太监将十四送出宫后,胤禟又留了一盒药膏在她桌上才匆匆离去。
如今整个宫里被废除太子一事是搅得乌烟瘴气的,他竟还有心思为她寻祛疤的药膏!
颜小懿望着桌上的药盒,傻傻地笑了起来。
枫叶染红的大地,深秋了,太阳的温度不再令人心浮气躁。
天黑了,颜小懿正准备在书案前习一会儿字便歇息了,不想门外传来了李德全的声音。
李德全来了?
“郡主,皇上请郡主过去!”李德全在门外轻声禀报道。
颜小懿答应了后便唤来了小春为她简单梳洗便匆匆赶去乾清宫了。
暖阁内,不再有袅袅依人的桦荏,冷冷清清的只剩几盏灯与一杯凉了再换,换了再凉的清茶。
康熙低着头批阅着奏折,轻声问道,“丫头,是朕错了吗?”
颜小懿立在他面前,望着眼前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纹路,失了最初所见的精神的康熙,心疼地安慰道,“皇上又何错之有!”
“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康熙依旧低着头,似喃喃自语又似询问。
“太子爷这一次该是知错了。”颜小懿小声地答道。
康熙缓缓放下了奏折,抬头望着颜小懿,问道,“如今众多内大臣,甚至连李光地都举荐八阿哥,他是你的姐夫,你怎么看?”
颜小懿不徐不慢地跪在了地上,仰着脸回道,“纯懿不敢妄言,纯懿只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太子爷乃正统嫡出,若是知错,皇上该再给太子爷一次机会!”
康熙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好半晌,颜小懿见康熙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仰着脸鼓起勇气恳求道,“皇上,纯懿求皇上赦了十三爷的罪。十三爷年少气盛,冲撞二阿哥、酒后过失之言虽大逆不道,知错能改,十三爷如今定也知错了!纯懿还请皇上念在过身了的敏妃娘娘的份上,赦了十三爷在养蜂夹道的圈禁。”
说完,颜小懿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为了十三,你与老四倒是一条心。”康熙嘴角微微上扬了丝毫,淡淡地吩咐道,“朕知道了。丫头,朕有些饿了,你去给朕做一些平常给良妃做的来。”
颜小懿在心里重重地舒了口气,感激地回道,“纯懿这就去做!”
颜小懿高兴地再度朝康熙磕了个头便起身出门寻来了李德全去御膳房为康熙准备小食了。
快入冬了,北风四起,满目箫条。
而太子一事算是有了定论——三阿哥、四阿哥一直立谏太子清白,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种种证据表明太子也确实无辜。
虽然如此,康熙也只是下旨不再**二阿哥于上驷院旁,而圈禁于咸福宫内。
对于事件的主谋大阿哥,虽然连其亲生母亲惠妃娘娘都已上书表面请皇上将其诛之,但康熙却实在于心不忍,只是削了大阿哥的爵并将他永远幽禁了起来。而大阿哥手下的佐领与庄子等都分予了十四阿哥以及八阿哥府世子弘旺。
很快,十三也从养蜂夹道被放了出来,康熙只是下令要他在府反省,对于他的腿伤竟无任何关慰的言辞。
十三这些年从康熙那儿所得的恩宠,在他从养蜂夹道出来的那一瞬间如泡沫般化为了泡影。
关于桦荏,消息则来得更为惊人!
因只有张德明一己之言,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桦荏是共犯,而桦荏为十八阿哥求的符确是在护国寺所求得的。
康熙念在她尽心伺候多年,为十八阿哥祈福之心属实,便只是让她喝了红花,将她贬为八阿哥府的侍妾。
寒冷的天气中,终日躲在屋内的颜小懿从来访的阿哥、格格们口中得知这些消息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那天的响头总算没有白磕!
自打康熙怒斥了胤禩,十四挨了板子后,胤禩回府便病了。他汤药不服就这样病着。
康熙得知后竟完全不顾他的病情,也不指派太医去为其诊治。郭络罗氏急得眼睛都熬红了,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求太后、求惠妃、求良妃。
惠妃为了大阿哥早已操碎了心,这会儿着实无暇关心胤禩。太后也只是安慰了郭络罗氏几句便将她打发了。
无奈之下,良妃只得勤密地走动于宁寿宫与乾清宫之间。她向来恬静不问世事。这一走动没多久之后,康熙便指派了太医去为其诊治并令太医日日禀告八阿哥的病情。
经历了太子废黜事件后,康熙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余岁,状态也已大不如从前
冬日午后,太阳晒得大地懒洋洋的,满目白皑的雪耀眼极了。
慈宁宫内烧着煖火盆,几个妃嫔们围着康熙与太后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乐融融。
颜小懿一进正殿,给上座的康熙、太后、德妃、宜妃、良妃、密贵人等行过礼、请过安后,便奉旨坐在了哈普西科德前,弹奏起康熙最喜欢的曲子。
她的指法是愈发纯熟、琴音抑扬顿挫、节奏铿锵有力!
琴音刚落,康熙便开口道,“丫头的琴艺是越发精湛了。现在当真是堪比徐诚神父了!”
颜小懿赶忙起身上前跪在康熙面前磕头谢恩道,“纯懿多谢皇上夸赞!”
“起吧!”康熙对她随意地抬了抬手说道,“纯懿总算是不再带着面纱了!过来让朕瞧瞧,脸上可是好全了!”
颜小懿抿着笑,缓缓走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半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笑道,“还是老九有能耐,这疤痕总算是淡得几乎认不出了!”
宜妃斜视了颜小懿一眼,并没有给她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