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掌门传信于我,魔族的手已经伸进了派里,你四师叔受了伤。”他跟着苏浅浅的步调变慢,神色却沉了几分。
苏浅浅睁大眼睛,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梓欣那张像苹果一样红彤彤的脸。
刚回到听竹院,欲子钦被内门弟子请去了正元殿。
*
正元殿。
大殿内有五个莲花状的站台,站在主位的掌门开口:“如今魔族实在猖獗,只是短短半年,魔族分裂出来的□□已经重创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如今更是将我派将我派藏经阁的雪石盗走,恐怕有大谋。”
欲子钦越听脸色越沉,雪石能活死人肉白骨,只不过是逆天的秘术,反噬之大,还无人敢尝试。
“五师弟,这雪石不是你之前在雪山上降了三头鸟才带回来的嘛。”开口的是青蓝长裙的温婉女子。
“四师妹,你不提我都忘了,这雪石可是宝贝,这魔族可真是大胆,居然想行逆天之术。”站在女子旁边莲花台上的年轻男子开口,他穿着上好的狐裘大,腰间还挂着犀角带,坠着一枚白玉佩,看着好生华贵。
他对面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就算不是魔族,那雪石要早晚要落到你三师弟手里。”
“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我明阳虽然爱宝贝,但是平时还有分寸的。”他不满地反嘴。
掌门看着斗嘴的二人,开口打断他们:“好了,如今我叫你们来是商议对付魔族的对策,有什么话,留着回头再说。”
二人缄了嘴,眼神却互相瞪着,甚不友善。
掌门转头望向欲子钦,沉吟道:“五师弟,你有什么点子吗?”
“魔族百年前,有一天才,十岁就打败了老魔王,只是可惜短短二十几年殒命了,我猜那些人应该是想用雪石复活他,来重振魔族。”
欲子钦的声音虽低,却字字珠玑,“只不过想要催动雪石运转,需要几位有千年功力的人一齐催动方可,魔族衰败,如今又内斗的厉害,长老级的死的死,伤的伤,恐怕现在连两个有千年功力的人都寻不到了。”
掌门点点头,“五师弟说的对,那雪石在他们手里就像是块铁石,暂时不足为惧,只不过对付魔族刻不容缓。”
二长老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沉沉,向掌门禀报:“前些日上清派来了两个弟子,他们一来,就有魔族进犯,如今雪石又丢失了,我觉得不像是巧合。”
掌门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这件事我派弟子去核实,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却是也不能冤枉了人。”
……
大约半个时辰,一名弟子来报:“掌门,几位长老,那两名上清派的弟子已经不见了,弟子去的时候,二人房间已经空了。”
几人听罢,面面相觑。
“这两个人手里有上清派的令牌,平日的礼数也是上清的惯用的,恐怕这事不简单啊。”开口的是四长老,她虽是几人里内力最弱的,心思却是最细的。
掌门的脸已经黑的能滴水了,忍着怒意吩咐道:“你快去给上清派飞鸽传书,核实一下这个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上清派的……”
……
傍晚,苏浅浅特意在汤里放了许多有益身心强健身的灵药,端到欲子钦的面前,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手里冒着褐色泡泡的汤药,愣了愣,随即道:“为师的伤不重,修养几日就好了。”
“都吐血了,怎么不重,”她瞪着眸子,“师尊还是喝一些吧。”言罢又把碗往前送了送。
欲子钦实在是受不了她热切的目光,只好妥协,“那你放在桌上吧,为师一会儿喝。”
“好,那一会儿师尊记得喝。”她将粥放在小方桌上,颇为满足地走了。
欲子钦扫了一眼桌上的粥,实在不忍下口,索性闭上眼开始打坐。
*
“就是她,五长老的徒弟,魔族的混种!”内门弟子打扮的少年在远处指着苏浅浅,对身旁几位弟子说话,声音之大到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苏浅浅的耳中。
苏浅浅的眉头突地一跳,不予理会,拎着盛满水的木桶就往回走,可没走几步,就被拦住了去路。
她抬起头,一个眉眼傲慢的少年拦住挡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几名弟子。
那少年扬着下巴,目光轻慢:“你就是魔族的混种。”
苏浅浅皱了皱眉头,这人她见过,是二师叔门下的弟子,当日与怪树缠斗时,她记得人群里有他。
苏浅浅本想绕开,那人却跟着她的移动而迈步子,不偏不倚得正挡在她脸前:“我都在藏经阁里查过了,你肩膀的图案,就是用来封印魔气而留下的印记,如今还不承认?”
苏浅浅的的眸子沉下来,“是混种,又如何?”
“如何?”那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与旁边的人一齐笑起来,末了,狠狠道:“魔族的妖孽,怎么能与我们正派有瓜葛,说来也怪,你与上清派的那两名弟子不是很相熟嘛,说不定是你里应外合与他们盗了雪石呢。”
“我与他们只是见过几次,况且雪石丢失时我并不在门派。”苏浅浅皱眉解释。
“呦,事实就是雪石已然被盗,如今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自己说的是真的?”
苏浅浅知道对于这种人,多说无益,于是拎起木桶就想走,却被少年一脚踢翻,“还想走,也不知道五长老是不是瞎了眼,居然收了个魔族的妖孽。”
她拧着眉盯着少年,眸子压抑着怒意。有人觉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扯了扯少年的肩膀,低声道:“师兄,她可是五长老唯一的弟子……”
少年白了身边人一眼,轻哼:“怕什么,她本就魔族妖孽,还是咱们冤枉她不成。”
胸口里的怒意宛如江海翻涌,仿佛十几年恨和怨,都要在此刻喷涌而出。
你是魔族的妖孽……
魔族妖孽……
妖孽……
无数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一起炸开,如同魔咒一般,催眠着她……
她这一生都从未滥杀无辜,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族妖孽!
头痛的仿佛要炸开一般,浑身热的厉害,她只觉得只有杀了这几个人,才能让自己的头舒服些。
她的眼尾渐渐爬上艳丽的红,眸子黑沉沉的,宛如两个黑洞,又如同深渊,深不见底。
挡在苏浅浅面前的几人,被她此时的模样吓得后退几步,领头的少年忍着胆怯开口:“你若是知错,就随我去掌门面前受罚,说不定还能……”
说还未说完,他便如同一只小鸡仔被高高拎起,苏浅浅扼住他的咽喉,歪头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我,何错之有?”
本来跟着他的几个弟子吓得落荒而逃,苏浅浅将手中的人丢出去,瞬间移动到几人面前。
她的理智已经被魔气淹没,如今只知道要杀光眼前人,一个不留。
被丢出去的少年,后背撞在了石头上,喷出一口血,挣扎着想要逃走,双腿却是软的使不上力气,只能蠕动着向外爬,哪有半点刚才意气风发的样子。
第 6 章
她抬起手就要向他们劈过去。
“浅浅——”
她的动作顿住。谁在唤她,声音很熟悉,可是她记不起来了。
“浅浅,你醒一醒,浅浅——”
她站在黑暗里,忽然一道光出现,她便挣扎着想要抓住那道光。
她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眼前是师尊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师尊,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她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眸子里含着泪花,只是一瞬,她便将手抽了回来,认命般的闭了闭眼,笑着说:“看来,这君吾山徒儿是待不下去了,请师尊日后好好保重身体。”
欲子钦的神情缓下来,道“说什么傻话。”随即扫了一眼身后的几人,冷冷道:“苏浅浅是我门下唯一弟子,你们敢伤她,就是对我不敬,我有权替二师哥清理门户。”
哪里是他们伤她啊,明明是他们差点送了命。
几人是动也不敢动,面面相觑,直到欲子钦的一声“滚。”才架着受伤趴在地上的人落荒而去。
“是为师大意了,让你受委屈了。”他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背,苏浅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这些日子的发生了太多事,师尊为她受了伤,可她还不让师尊省心,差点入了魔。
“乖,别哭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哄着她,温暖的怀抱让她不想动,脸埋在肩颈,湿润了一片。
不知多了多久,苏浅浅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许是哭了太久,连鼻尖都是红通通的。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师尊,木桶。”她哑着嗓子提醒。
“不要了。”
翌日,掌门站在听竹院门前,一袭黑袍,目光凛凛地看着坐在院中喝茶的欲子钦。
沉吟了片刻,掌门终是憋不住了,踱着步子进来,坐在了他对面,叹道:“昨日你徒弟打伤了二师弟的弟子,他找到我说了好一通啊。”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他似笑非笑地沏了一杯茶,往掌门面前推了推。
“那他也得敢啊。”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气又软下来,“你的脾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百年前就因为他布阵时你弄坏了听竹院的门你封了他三天的内力。”
见他不语,掌门饮了一口茶,赞叹道:“这茶不错。”
欲子钦眯了眯眼,对这句话甚是满意,“那就多喝点,反正三师弟那还有许多。”
掌门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住,放下茶杯,目光忽变得意味深长,“你受伤了?”
欲子钦梓挑了挑眉,算是默认。
掌门叹了一口气:“当年你执意收她为徒时,我就说过,若是被人发现,她一定会为正派所不容,魔族也未必接纳她。”
欲子钦神色沉了几分,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那又如何,大不了以后我带着她归隐山林。”
掌门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无奈道:“你这性子,实在是执拗的过分。”顿了顿,又道:“你这伤我估计也轻不了,这些日子门派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晚些时候我会让人送着灵药来,放心不会声张的。”
大约又坐了一会儿,他饮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罢了,我次我主要是来替二师弟传一传话,顺便告诉你,好得让你那宝贝徒弟面壁思过三个月,不然难平众怒。”说了半天闲话,才进去主题。
“一个月。”欲子钦讨价还价。
“不行,至少两个月。”掌门瞪眼。
“好。”
掌门甩着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欲子钦又拿出一个新杯子沏了满了茶,慢悠悠道:“都听见了。”
苏浅浅从门里闪出来,走到欲子钦的身旁,乖巧地答:“听到了。”
“那明日你收拾一下,去明月堂面壁两个月。”
苏浅浅顺势坐在了石桌对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拿起杯子饮茶。这茶的口感十分醇厚,微微涩味过后,舌尖上居然还留有一丝甘甜,果然是好茶。
“放心吧,等你出来,那些弟子不会再来欺负你了。”
她点点头,心中升起一片温暖,又想到刚才师尊要与她一起归隐山林的话,耳根子不禁泛起了红,连带着脸颊都是红润润的。
一只手忽然探过来,手背贴在她的额头,喃喃道:“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被欲子钦这个动作一弄,苏浅浅的脸更红了,索性直接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先回房收拾东西。”就匆匆回了房。
*
明月堂。
堂中的四周摆着许多烛台,常年亮着,高矮错落,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昼。
苏浅浅带了一本静心咒,用来打发时间,索性接着烛光,坐在案几前,专心地抄写。
她不知道抄了几日,只觉得每日送来的饭菜基本见不着肉腥味,不过后来她就慢慢妥协了,能吃的就行。
抄了几遍,心里的杂念似乎真的少了许多,反正她也出不去,索性就安安静静地待着,抄抄经书,睡睡觉,也挺好。
在她认真抄写时,“轰——”,一道明雷从头顶炸开。
苏浅浅的手抖了一抖,笔尖就划了出去,顿时出现一道十分碍眼的黑线上,她十分心痛地拿起纸端详了一会儿。
正打算等送午饭的小师弟来了,问一问发生了何事,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心里忽然乱起来,总觉得有事发生,于是收好纸笔,从明月堂溜了出去。
她沿着石子路向下走,忽然有几名弟子朝上奔来,其中一名她认出是平日给她送饭的小师妹,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
她拦住那名小师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被拦住的小师妹惊恐地看着苏浅浅,哭哭啼啼地说:“魔族,魔族的人,攻进君吾山了……”
苏浅浅的眉头突地一跳,抓住了她的肩膀,连声问:“那掌门和长老们呢?”
“不清楚,魔族一进去结界,掌门让我们这些法力低微的弟子去后山躲一躲。”
苏浅浅愣愣地松来了手,那名弟子便随着其他弟子匆匆往后山走。
“师尊,师尊……”她喃喃着就往下冲。
赶到正元殿前时,红光冲天,红光之下是对质的双方。
魔族领头的正是之前自称上清派的顾昀,一袭黑袍,眉眼间带着淡漠,与曾经的他判若两人,他身旁是穿着艳丽红裙的梓欣,腰间挂着皮鞭,红彤彤的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