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犀玉垂着眼睫,既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许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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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姣端坐着,捏着鹅黄衣袖,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不对,太僵硬了。”
脸上的笑顷刻消失,云姣扯了扯笑得酸痛的嘴角道:“少爷,我真的模仿不来少夫人,要不你换个人来吧。”
陈译禾皱着眉,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勉为其难道:“算了,不露脸勉强能看。”
这话听得云姣嘴角抽搐,她倒是第一次听人说她容貌勉强能看的,但没法反驳,因为对面是债主,也是她的靠山。
“是没法跟少夫人比。”云姣低声下气道。
她这几年沦为戏子,虽然不自由,但最起码不用在青楼那般陪大腹便便的男人饮酒寻欢,现如今每日除了唱曲儿试戏,就是试新衣、试新妆,装扮得美美的,跟那些来听戏的夫人小姐们喝茶谈心。
便是应邀去演出,那也是对方下帖来请,派人来接才去的。
虽说做的最终也是哄人开心的活,但对着女子总比对那些臭男人好,况且身后还有人罩着,她要是不愿意,别人也强迫不来。
这几年下来,她也交了些朋友,攒了不少银子,更是人人知晓的清角儿,谁提起都得说她一句虽身不由己,但仍坚贞自爱。
云姣当然明白这一切都归功于陈译禾,只能尽心完成他吩咐的事,比如今日假扮苏犀玉。
两人容貌差别大,但是云姣擅长模仿,这几年也常见苏犀玉,自觉仿个神韵是不成问题的。
但陈译禾一直不松口说像,忒挑剔了。
云姣掀着眼皮子去看陈译禾,见他眼底泛青,神色不耐,一看就是没休息好心情正差,更是不敢反驳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陈译禾察觉到她正看自己,但此刻他脑子有点乱,没在意,道:“今日要见的是苏止瑜,你得装像一点。”
云姣心中巨震,猛然睁大了眼。
“真的苏止瑜,不是冒充他身份骗你的那个。”陈译禾一夜没睡,现在话都懒得说了,“你给我把这两人分开!”
云姣内心苦闷,几年前被人诱骗的记忆浮上心头,沉默片刻咬着牙点了头。
陈译禾一直觉得她恋爱脑,这些年找人看着她看得紧,但凡她对一个人动了点感情,就立刻把对方身家信息打听出来说给她听。
想娶云姣的人络绎不绝,要么是有钱人家公子,家里已经有了好几房小妾的;要么是有正妻,只能把她养在外面的;要么是穷书生,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还有的想用她来充面子,或者再转送给他人的。
这么来回几次,云姣已经彻底看清了,男人多薄情,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努力赚钱。
唯有三年前那个救她于水火、骗了她身心又将她推入深渊的那个人,始终放不下,她想找到那人问个清楚。
“见了他不用说话,弄出点小动静就行。”陈译禾道。
他在戏院待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想着苏止瑜该有动作了,忽听下人来报,说苏犀玉过来了。
陈译禾一惊,还没见到人,心口已经躁动了起来。
但苏犀玉应当不是来找他的,他可没和苏犀玉说自己今日要来云姣这。
他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可是先前放了话苏犀玉今日会过来,苏止瑜那边肯定会有行动,得先把苏犀玉哄走,现在还不能让他见着人了……
苏犀玉过来是没人敢拦的,下人刚传报过,人已经到了门口,避无可避,直接撞上了。
云姣身上还穿着苏犀玉先前穿过的那套鹅黄色衣裙,苏犀玉一眼认出,愣在门口。
然后看到了屋内的陈译禾,惊疑之下,昨天的尴尬都不记得了。
陈译禾镇定了下,扬起笑走了过去,亲昵道:“我跟娘子真是心有灵犀,竟然都找云姣来了。”
边说边去牵苏犀玉的手,刚一碰到,就被她躲开了。
陈译禾盯着她掩在衣袖下的指尖,抬头扫视了眼她身后的丫鬟,丫鬟们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外面。
他又去抓苏犀玉的手,这次用了些力气,可算是抓住了,笑着把她拉进屋里,道:“怎么不捧着暖手炉?”
苏犀玉心里郁闷,不愿意被他碰,刚一坐下立刻挣脱了他,没回他,闷声问道:“你昨天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到云姣这来了?”
她又看了云姣一眼,看着她身上的衣裳,心里跟压了秤砣一样,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云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眼色地假装自己是副壁画。
而陈译禾手中空空,心里也不舒服起来,以前他要亲要抱苏犀玉可没真的拒绝过,现在只是牵个手都不行了?
他没往云姣穿着的衣服上想,想了一想道:“我就是路过来看看……还因为昨天的事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