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掩唇笑,接过那枝茱萸,顺势拉住了俞杨的手,拨了手腕上的玉镯塞到她手中,笑道:“那就多谢这位小姑娘了。”
小俞杨蹦蹦跳跳地走开了,苏夫人跟人又说笑了几句,一扭头,见苏止瑜与苏犀玉也各抱着一簇茱萸回来了。
旁边的夫人又说了几句羡慕她儿女贴心之类的话,苏夫人笑呵呵地应了,接过苏止瑜手中的茱萸,然后笑意浅了几分,对着苏犀玉道:“娘拿不下了,你先自己抱着。”
于是小小的苏犀玉就一直抱着那一簇茱萸,直到晚上回了府用晚膳时还抱着。
苏夫人又皱了眉,道:“用膳的时候玩什么?还不快扔掉?”
丫鬟忙从小苏犀玉手中将那枝茱萸夺走,匆匆扔掉了。
苏犀玉六岁时,薛胜义告诉苏夫人俞杨才是她亲生女儿。苏夫人心痛又愤恨,对待苏犀玉也越发的严苛和冷漠。
小孩子或许懂的不多,但喜不喜欢是靠感觉就能知道的事情。于是苏犀玉也越来越安静,离她越来越远。
但这不重要,苏夫人并不在乎。
她怕苏铭祠责怪自己,不敢说出真相,只能一边暗中拿苏犀玉撒气,一边偷偷接济俞杨,这一接济就是好多年。
俞杨回府那天,苏犀玉护着苏夫人挨了个巴掌,还流了血,苏夫人是知道的,但她没理会。
不过是个野孩子,代替她的俞杨锦衣玉食了十多年,不让她还回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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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囊已收拾妥当,后日我与楚楚就要离京了。”苏止瑜轻声道。
苏夫人眼皮抖动几下,仍是未睁眼。
“父亲毕竟为朝廷辛苦了这么多年,陛下不会不顾情分的。”苏止瑜平静道,“母亲你以后多照顾着自己,再碰上父亲烦闷时就离远一些。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去找大理寺的人帮忙,或者写信给我。”
“不过现在没有惹你心烦的人了,俞杨又会哄人,应该不会再有难处了……”
听他提到俞杨,苏夫人指尖猛然一缩。
苏止瑜看到了,凝视片刻,他起了身。
方一转身,便被拉住了。苏夫人慌张睁眼,声音悲切道:“她不是,俞杨她不是……”
苏止瑜俯首回望着她,认真道:“她现在是了。”
苏夫人像突然被卸去了力道,手指无力地松开,垂在了床榻上。
苏止瑜出了房门,往前厅走去,见了一个眼熟的公公,公公见人三分笑,与他行礼问好。
公公是来传信的,苏铭祠与薛胜义那一番争吵传到了明宏帝耳朵里。被已“治家不严”的由头停了职,让他把家事处理好了再考虑恢复职位。
“如何处理?”苏铭祠在堂前呆坐了许久,见苏止瑜过来了,问他,“陛下是什么意思?他要我如何处理?”
苏止瑜反问:“父亲不知道吗?”
苏铭祠呆愣许久,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该怎么选。
他选俞杨是亲生女儿的话,他迈不过去那道坎,也忍受不住这种憋屈,往后半生也将永远活在薛胜义的阴影下。这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可他已经在皇帝面前与苏犀玉断绝了关系,如今再选苏犀玉是亲生女儿的话,那他当日所说的话就是在欺君。
等苏铭祠终于艰难地做了选择去找苏止瑜时,已又过了数日,苏止瑜早已无声离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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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发生的事情陈译禾知晓,但没告诉家中其余几人,尤其是苏犀玉。
好不容易把苏家的糟心事忘了,他可不想让苏犀玉再想起来。
他们这趟是回家,只简单地带了一点行礼,带了一些护卫,大多数都留下护着陈家父母了。
临走那日,乔姑姑代替陈轻语来送了一程,陈家夫妇俩更是赶着马车送他二人到城外,一路叮嘱着。
“路上注意安全,又不着急,别急着赶路,别累着了。”
“回去后别老欺负月牙儿了……”
“把我那画眉鸟好好养着,别饿瘦了。”
“今年守岁就你们俩,知道都该做什么吗?”
“……”
陈译禾不住地点头应着,直到钱满袖又问了一句:“真的一个丫鬟都不带?”
“不用,我能照顾不好我娘子吗?”陈译禾说着,长臂一伸,把正和陈金堂说话的苏犀玉揽了过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