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胜义穿着单薄囚服,脸上的肉微微凹下,十足的阶下囚模样。
见了苏夫人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盯着苏铭祠不动了。
苏铭祠被看得皱起了眉,冷漠道:“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你自作自受,与我无关。你现在想和我说什么?”
“你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血。”薛胜义声音如同监牢里的细小爬虫,带着湿冷黏滑爬进人耳朵里,“除了对你子女……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疼俞杨,她都丢人丢到那份上了,你竟然还认她这女儿。”
一提到俞杨,苏铭祠脸色更差,苏夫人忙擦着眼泪道:“俞杨、俞杨不是有意的,她是被人陷害的,都是被苏犀玉那个白眼狼害的……”
“白眼狼?”薛胜义重复着,把这三个字在舌尖细细碾磨着,缓缓笑了,道,“这个白眼狼当时可是护在你身前,替你挡了苏铭祠的巴掌。”
苏夫人听到那个巴掌就心颤,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苏铭祠暴怒,一巴掌下去,还是个小姑娘的苏犀玉就如断线风筝一般摔在了桌角。
她颤颤巍巍看了苏铭祠一眼,飞快收回视线,没敢顺着这话接下去,只是道:“我会想办法的,没事的,咱们薛家还能好好的……”
“谁跟你‘咱们薛家’?”薛胜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跟你女儿比起来,你才更像是个白眼狼。”
苏夫人愣住,以为薛胜义是不信她会想办法救他,急忙解释:“我真的在想法子了,陛下贤明,一定会知道兄长你是被陷害的……”
“够了!”苏铭祠呵斥完苏夫人,看向薛胜义,道,“要说什么赶紧说。”
他越是这样,薛胜义心情就越好,悠哉地盯着他道:“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夫人已瑟缩着闭了嘴,立在苏铭祠身后一动不动。
薛胜义口中说着秘密,却又瞥了她一眼,嘲笑道:“要是哪天苏家遭了难,第一个被推出去的就是你这外姓人,然后是你女儿,接着是你儿子,最后才会是他苏铭祠,你信不信?”
苏夫人没敢吭声,薛胜义又道:“当初你在城外生下的要是个男孩儿就更好了,可惜……”
“你到底要说什么?”苏铭祠打断了他。
当年的事情,苏铭祠虽自认坦荡,但被昔年的好友如毒蛇般盯了十多年,为官行事被迫着一丝不苟。
如今不得不承认,薛胜义一朝失势,他挺了多年的脊梁猛然放松,身心都愉快了许多。
他也算幸运,想用俞杨与周坛礼拉上关系,可俞杨百般不愿,倒是让他没彻底进入周家这个泥坑,现如今才得以保全。
苏铭祠现在只想快点摆脱了薛胜义,又催了一声:“说吧。”
薛胜义视线凝聚的他脸上,缓缓笑道:“这个秘密就是……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招供。”
待苏铭祠抬目看来,他接着说了下去,“三年前彭知泰回京复命,是我让人去拦杀他的。”
薛胜义大笑了起来,“不然哪能那么巧,俞家老妇快要不行了,俞杨就阴差阳错地救了人回去?还正好听见了她的身世?”
“你不会以为人真的是俞杨救的吧?你觉得她是会救人的人吗?”
薛胜义眼底闪着疯狂,嘲讽道:“老实跟你说吧,彭知泰重伤后我特意让人引俞杨去找到的他。俞杨根本就没想救他,是我又派人扮作家仆去寻人,她知道了彭知泰是个高官才会救了他!”
他说完,苏夫人迷茫了起来,她不明白薛胜义为什么这时候还要说这些给他自己添加一条罪状。
苏铭祠却心神一凛,当初若非是彭知泰亲自领俞杨入府,他不会那么轻易就信了的。
他压着心头的惊疑,目光冷冷地看向薛胜义。
薛胜义仍大笑着,“可惜了,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要是苏止瑜那不是更好了?可惜了!”
“什、什么意思……”苏夫人茫茫然问道。
“蠢货!”苏铭祠大骂了她一句,视线再次聚焦在薛胜义身上,却双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蠢货。”薛胜义也跟着骂了一句,“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得……不过她现在确实不是你女儿了,人家跟你断了关系呢……哈哈哈哈……”
“苏铭祠,你这一生除了功名利禄,最看中的就是血脉关系,可惜现在儿子跟你离了心,女儿被逼得不认你,你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苏铭祠眼珠抖动,猛然抓住了牢房大门,然而他与薛胜义隔着牢门,一个震怒,一个癫狂大笑,只有苏夫人心头不安,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像是惊到了苏铭祠一般,他双目圆睁,猛地转过身来,对着苏夫人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很大力气,苏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惊叫了一声被扇倒在地,重重地撞在了一侧石阶上。
苏夫人头晕目眩,双耳嗡鸣,苏铭祠与薛胜义似乎在争执什么,声音很大,可是她听不清楚。
直到脸上阵阵疼痛传来,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她被钱满袖打出来的伤才好了不久,现在又被自己丈夫打了。
苏夫人愣愣地摸上了肿起的脸,手上沾到了黏糊糊的温热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