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看向缩在客栈中的掌柜,面上浮出个冷淡笑意:“既然这么喜欢说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说罢,数枚银针脱手而出,其中一枚直取掌柜的喉管,余下的悉数射向对面的那群人。
小和山除了擅机偃之术,于毒术上也不差,南巫人显然深谙此点,纷纷闪避。
温桓淡淡:“走。”
两人一路朝北而去,南巫族人紧跟再后头,跑到小和山脚下,温桓绕了几圈,带着沈姝进了方幽深的山洞。
山洞中有道石门,他抬手再洞壁拨弄几下,石门缓缓开了道缝,两人闪身入内,那缝隙又重新合上。
很快,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箭矢破空声和数声凄厉惨叫,听得人骨缝生寒。
看来山洞中设有机关,南巫人此行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果然,不多时,外面归于一片死寂,淡淡的血腥气透过石门的缝隙漫了进来,
石门内一片漆黑,半晌,温桓极轻地笑了一声:“怕了?”
他扶着石壁,站立都有些不稳的模样,极度虚弱,却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话语中带了几分讥讽。
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沈姝叹口气,放缓了语气:“你受伤了,疼吗?”
温桓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戾气消散了许多。
“以后别乱送糕饼了。”
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这份善意,包括他自己。
不过,似乎没有以后了。
沈姝没接话,自袖中摸了一遭,取出只火折子来,送到唇边吹亮。微弱的火光下,她终于看清了温桓的模样。
他着实有些狼狈,一身青衣被划破了四五处,上头遍布斑驳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那些人的。
少年的面色本就比寻常人苍白几分,如今因失血过多,已经接近惨白,眉梢溅了几点殷红血迹,眸光幽深冰冷,如地狱中不见天光的妖鬼。
他斜倚在石壁上,还没习惯这陡然出现的光亮,偏开头去,伸手挡了一挡。
抬手之际,血肉模糊的左掌露了出来。
沈姝皱了皱眉,上前扶他:“你伤得太重,得先找个地方歇息包扎。”
她的手很暖,她的手臂却因失血过多而发冷,冷热相贴,温桓陡然一僵。
他垂眸,正瞧见沈姝腕上那串赤玉佛珠,佛珠上染了层淡淡的火光,看上去很是温润和暖。
温桓有片刻出神。
沈姝没留意到他的举动,兀自握着火折子往里照去,不由一怔。
石室虽小,却布置得颇为周全,桌案床榻等面面俱全,榻前悬着大红罗纱制成的双层斗帐,四角悬着香袋,榻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龙凤喜烛,上头落了层厚厚的尘灰。
这是喜房的布置,可墙壁上贴的大红喜字只有一半,喜烛也只有一支,这不是成亲时惯讨的好兆头。
她皱了皱眉:“这是...”
温桓抬起手,缓缓抚过墙壁上喜字的轮廓,半晌,轻飘飘开口:“我母亲给我父亲准备的喜房。”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补充:“原本也是她选中的收骨之处。”
他的语调堪称温和,沈姝却听得后脊一凉。
她斟酌半晌,才迟疑着开口:“你是说,你母亲...”你母亲要同你父亲在此处同归于尽?
后半句她最终没能说出来。
温桓眉眼柔和地瞧着她,鼓励道:“继续说下去,你应该是猜对了。”
说完这话,他微微敛眉。
沈姝搀扶他的手冷了下来。
她似乎在害怕。
温桓清晰地记得,那一年,他才满五岁,杜烟破天荒地地亲手给他换了件新做的小袄,那小袄是大红色的,上头拿金线绣着个栩栩如生的小虎头,瞧着颇为喜气。
换完之后,他便被抱来了此处。
这一日的杜烟温和耐心极了,她坐在喜床上,眉目间噙着笑,听到他喊饿,还抓了把枣子和花生给他。
他咬着干巴巴的枣子,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婢女走了进来,吞吞吐吐地回话:“夫人,族长说,说...”
她战战兢兢地瞧了杜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