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猫快乐又哀伤地走了出去,跟着大猫一起离开了。
温桓心中的情绪复杂极了,难过中又有点轻松,其实这是他小时候想过很多次的场景。
小猫并没有干脆地离开,它也很眷恋温桓。
它没有被抛弃,离开时, 它是开心的,也不孤独。
它比自己更值得被爱一点,过得也更好一点。
在梦境中, 温桓的记忆着实有点混乱, 因为就在这只小猫走后,小少女又出现了。
尽管胸腔中翻涌着诸多情绪,温桓抬起头, 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沈姝穿着那件绯色滚边的乐师服,拉着他要补过一个新年。
两人包了许多饺子, 里面都放了松仁糖。
咬下第一口饺子时,滚烫的糖汁从里面淌出来。
小少女身上的乐师服忽然变成了绯色,颊边也染上了潋滟的胭脂。
这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的, 床榻前悬了双层斗帐,四角挂了香袋,看上去热闹吉祥。
温桓并不知道成亲要做什么,仅有的这些认知,还是来自儿时不太愉快的记忆。
但这里是快乐境,他尽可以按自己想象中的来。
于是这间喜房变得怪异起来,不大的方桌上堆满糕饼和蜜饯,该放龙凤喜烛的地方挂着大红的宫灯,地上还有很多跑来跑去的兔子。
沈姝身上的袄裙也很厚实,窈窕的小少女被裹得圆滚滚的,看上去着实有些违和。
温桓隐约记得沈姝怕冷,梦境之中的时间有点混乱,他也记不清这是什么时节了,就想象她多穿了一点。
不过现在沈姝看上去有点热,颊边没涂胭脂的地方也染了薄红,明媚可爱。
她眨了眨眼,叫他的名字:“温桓。”
少年走过去,漆黑的眸光中染上些许亮意:“现在我们之间被姻缘牵上了。”
“你得叫夫君。”
他苍白的颊边生出几分生气来,十分执着地要听到这个称呼。
温桓依旧不知道姻缘究竟是什么,想象不出举案齐眉的模样,但是他已经想到了和沈姝的百年之后。
百年之后,他们躺在一处棺椁,墓边种了杏树,每逢春日,杏花如雪。
那里原本是颗桃树,温桓把它连根一起丢走了,换成了杏树。
这样就十分圆满了,少年摸着冰冷的石碑,弯了弯唇角。
他还记得带了包桂花糕来,放在了两人的墓前,离沈姝近一点。
这情景诡异又缠绵,少年神色温柔,丝毫没觉得自己祭拜自己有何不妥。
和沈姝同穴而眠这件事让他的胸腔中充满喜悦,他们的羁绊那样深,死亡也不会将他们分开。
这是他能想象出的最快乐的一件事,纵观此生,似乎再没有什么事值得这样开心了。
从梦境中醒来时,温桓胸腔中翻涌着许多情绪,少年被这样反复的情绪折磨得快要疯掉了。
温桓按着胸腔的位置,等这些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他的四境中,处处皆是沈姝。
少年抬起黑眸,沈姝就坐在不远处,手支在额角,颊边睡出团小小的红晕。
他走近些,俯下身,挡住了她身前的一片光。
现在还是仲夏时节,沈姝穿得单薄,和四境中的并不一样。
但是,温桓看着她染着薄红的面颊,忽然就想起最后一境中成亲那晚。
大红的宫灯热闹而有生气,屋中满是糕饼的甜香,兔子遍地地跑。
他抱住沈姝,克制而放肆,小神明明眸皓齿,像不染尘埃的琉璃神像。
她的手也环住温桓的脖颈,腕骨缠了潋滟红绸,长长的绸缎垂落在少年苍白的颈窝。
小神明在他的耳边,软绵绵唤了句夫君。
少年的长睫垂下来,轻轻颤了颤。
不染尘埃的小神明,最终垂怜于不见天光的恶鬼。
温桓按了按额角,回过神来,长指搭在沈姝的后颈,轻轻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