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小丫鬟就打了个冷颤。
她听得云里雾里,他们说的是只兔子吗?
小丫鬟听得有点怕,但那位沈姑娘显然半点都不怕,她笑着拽了把少年的衣摆。
“温桓,你能不能走慢点?”
小温公子弯了弯唇角,当真就放慢了脚步,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边。
小丫鬟想,这瞧着跟恶鬼似的小温公子,是喜欢沈姑娘的吧?不过有点怪,这两个人似乎都不太清楚这份喜欢的存在。
其实她猜得不错,在温桓眼中,情爱不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
小时候乳母和温桓说,他的母亲是太爱他的父亲了,才会如此痛苦,顺带着把这痛苦也分给他一份。
这就是温桓对于情爱的全部认知了,没有话本中那许多风花雪月的圆满与心动。
他只是凭着本能,觉得自己喜欢这只兔子,想留下它,也想要兔子喜欢他一点。
一路走到花厅,沈姝转过头,笑着同小丫鬟道谢。她的眸中揉着细碎月光,漂亮清澈,看得小丫鬟有点脸红。
她忙摆手:“不必不必,如果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
临走时,她没忍住又看了眼那位小温公子。他修长的手指扶在沈姝的腕上,反复地抚着,面上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先前瞧见他的手那么自然地搭在人偶的脖颈上,小丫鬟早就吓得够呛,慌忙收回视线,转身去了外间。
温桓的眉眼含笑,看上去温和极了,他甚至朝李荣略一点头,而后走到席间坐下。
小厨房当真准备了蟹黄汤包,外皮晶莹剔透,隐约能瞧见里面黄澄澄的汤汁,应当是新蒸出来的,上头还散着腾腾热气。
温桓弯了弯唇角,偏头同沈姝道:“此行总算没那么无趣。”
沈姝被他逗笑了,听少年的语气,仿佛来这里就是为了吃包子。若是叫李荣听到这话,只怕胡须都要被气歪了。
李榛榛也被搀扶着入了席,她的脚伤还没好,本不是能四处走动的时候。
沈姝朝她笑了笑,李榛榛也回了她个笑,但看上去不像那日在她院中时那般放松。
沈姝皱了皱眉,小声同温桓说:“你有没有觉得,李三姑娘似乎有些怕她的父亲?”
很快,她便发觉自己问错了人,温桓并不知道父子情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少年偏头看了一会儿,俯身过来,同她咬耳朵:“她的...”
湿热的气息洒在耳垂,沈姝陡然一僵,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先朝一旁歪了歪,险些带倒桌上的酒壶。
屋中几人都看了过来,沈姝的颊边有点红。
无论是现在还是四五年后,温桓似乎挺喜欢这种说话方式。
少年有些遗憾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坐了回去:“李榛榛的手绞着衣襟,这是紧张时无意识会做的。”
众人心照不宣地岔开了此节,李榛榛坐了过来,拉着沈姝的手和她聊了起来。
女孩子们凑在一处,总有些说不完的话,哪怕原本不熟,聊上一会儿钗环衣衫,也能热络起来。
温桓便被冷在了一旁,他端着梅花酒,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榛榛似乎揣着心事,总是有些走神,聊上一会儿,沈姝已经觉察到了不对。
她想了想,问:“榛榛,你有什么心事吗?”
李榛榛摇了摇头。
倒是坐在上首的李荣先开了口:“是这样,沈姑娘,榛榛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如今腿脚不便,只怕到时候要出纰漏,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荣,”温桓先开了口,唇角浮着疏淡的笑,“你的脑子不清醒了吗?知道不情,还要讲出来?”
温桓行事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忌,李荣的面皮如此厚,少年没耐心同他虚与委蛇。
李荣面上的笑一僵,一杯酒端到一半,看上去有点尴尬。
不过他是个老狐狸了,很快就干笑着道:“小温公子说得不错,我来自罚一杯。”
席间很快又其乐融融起来,仿佛方才之事没发生过一样。
沈姝抿着杯中的梅花酒,轻轻皱了皱眉。
李荣今晚的举动太奇怪了,这般轻飘飘遮掩过去,着实有点不对。
李榛榛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着头夹菜,看上去没什么惊讶神色。
温桓撂下酒盏,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