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了一碗,浅浅地品尝,味道香浓,鲜美醇厚,整个人都妥帖了,只想长长地舒一口气。
吃完晚膳以后,沈玉骄坐在东厢房的小台阶上,抬头仰望天空。
这会天色还是很早,天的远方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蔚蓝,偶尔飞过一排白鸟。
忙了这么久,这会终于能歇一口气。沈玉骄看着看着,突然站起来,拉着金荷的手,说,“来了这么久,我都没出去逛过呢,趁着忙完了,今天还早,我们出去。”
这本书的背景不设置宵禁,故就算临近傍晚了,大街上也依旧是热热闹闹的。
四王府在全京城的繁华中心位置,这条街上住的都是权贵,十分幽静,然而转过两条街,就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商铺,以及吃完晚膳以后出来逛街的百姓,喧闹鲜活,众生百态。
沈玉骄和金荷两个姑娘,边走边逛,也不拘泥于什么,看到路边有趣的糖人,也凑上去。
沈玉骄对着老板说,可不可以画出我想要的东西。
老板爽朗地说,可以。
于是,沈玉骄开始让老板浇糖,嗯,我想画个人,我娘亲,对,发髻?没有什么发髻,就扎起来,对,衣裙就这个款式,不要怀疑,对,就是这样——鞋子?高跟鞋,什么是高跟鞋?我一时说不清楚,大概是这样……
沈玉骄手忙脚乱地比划着,那老板一头雾水,没见过这样的人,然而画糖人的手艺练了一辈子,早就炉火纯青的地步,故果真能按照沈玉骄说的那样,一五一十地画出来。
沈玉骄心满意足地举着凝固的糖人,竹签捏在手里转了好几圈,越看越高兴,眼睛都笑弯了,越看越难过,嘴角失落地垂下来。拿在手里半晌不舍得吃。
两人继续边走边逛,最后走累了,进了临街的一家茶馆,选一间窗边的包厢,上两壶热茶,吃点点心果子休息。
沈玉骄正准备敛眉喝一口茶,忽然被粗暴急促地敲响,“砰——砰!”一声接着一声,明显是来者不善。
金荷站起身,谨慎地看了一眼沈玉骄,低声道:“奴婢去看看。”
可是没待到金荷出去,包厢房门就被猛然推开,走进来几个男人,为首的一个吊梢着眼,脸上的横肉带着几分匪气,说:“哟,四王妃,吃着呢。”
好歹沈玉骄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旁边就是繁华喧闹的大街,身边还有人陪着,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阵仗,她不慌不忙,淡定地问,“什么人。”
那个横得不得了的人对着远方作了一个揖,说,“宫里的人!”
然后继续说,“王妃,您也别吃了,上头有令,要将你带回宫去,仔细审问。”
“凭什么。”沈玉骄问。
同时悄悄地朝金荷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待会找机会跑,回四王府找人。
不过是一瞬间,沈玉骄的后背又冒出一些冷汗。
忽然想到,四王府并不是她的家,也没有完全可以依靠的人,回去找四王府又有什么用。
金荷却给沈玉骄一个肯定的眼神,点点头。
来人冷笑一声,径直道:“四王妃,你也别想着回去通风报信,找谁也没用,上头有令,捉拿四王妃,罪名是对太后图谋不轨。”
沈玉骄瞳孔骤然放大,问:“太后怎么了。”
“如王妃所愿,长吐不止,虚脱无力,现已昏迷。沈玉骄,跟我们走一趟吧,没人救得了你了。”
第30章
沈玉骄的心渐渐地乱起来,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起原书中的剧情,想要知道太后的命运。
然而也许是因为当初看的时候不认真,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后说到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沈玉骄竟然找不到关于太后的任何只言片语。
沈玉骄眉眼半垂,却也无可奈何。
眼前这几个人,动粗是不可能的,拖延时间也没有用,不会有人来救她。
系统这时候忽然出现。
【系统:你跟着他们走吧,保命要紧,我会为你想办法的!】沈玉骄的内心燃气一丝希望,在这个世界,系统就是外挂,她有挂在身,也许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系统给她泼冷水。
【系统: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只是个美食系统,你的世界线已经出现太多bug了,我前段时间消失就是为了补bug,但是现在看好像失败了,我们见机行事吧。】沈玉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说:“好,我跟你们走。”
她和金荷两个姑娘家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高大严肃的大汉,怎么看怎么显眼,还有些认出她的,偷偷指指点点。
“欸这不是四王妃嘛,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好像安生了一段时间,在京郊开了一家酒楼,可好吃了!这是怎么了……”
金荷跟在沈玉骄身后,回头狠狠地瞪一眼那些偷偷说小话的路人,眼神毫不客气。
沈玉骄悄悄地拉住金荷,低声道:“没关系的。”,随即又很愁苦地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前面依旧游人如织,灯火辉煌,映入脑中,却模模糊糊的。
一路被押解着,连带金荷一起,被带到一个偏远寂静的皇宫角落,阴风阵阵,四处寥落,宫门的漆色斑驳,一看就被荒废了许久。
那几个来人十分不客气,一把狠狠地把沈玉骄和金荷推近废宫。
沈玉骄嫌恶地皱眉,心里呼叫系统,赶紧出来,这里怎么看怎么像杀人埋尸的现场,待会等他们都举起刀,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系统:不要害怕,我已经准备好了,实在不行,你有危险的话我们就给他变魔术,应该,也许……会成功。】沈玉骄:“……”
正焦虑着,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俯身在头头的耳边悄悄耳语着什么东西。
沈玉骄看到,头头的瞬间扭头过去,瞪着喽啰,嘴唇蠕动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这本来就荒凉寂静的宫殿里,气氛更加低沉,头头眼神阴骘,脸上横肉一吊一吊,一步一步地朝着沈玉骄走过去。
沈玉骄下意识后退一步,将金荷拉在身后,硬着头皮,直直地看着对方,丝毫不畏惧。
那男人阴森笑道,“有意思。”
说罢,一抬手,就有人从后面上来,先是掏出一条白布,用力地抖抖扯开,准备塞住沈玉骄的口鼻。
金荷一声尖厉的叫声,冲上来撞开那男人,却被轻而易举地抓住,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在黑夜里,随后,金荷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痕。
沈玉骄惊愕急切道:“金荷——”
那人看了一眼沈玉骄,皮笑肉不笑,先是用白布塞进金荷的嘴巴,然后在地上拖着她,将她捆在一张椅子的桌腿旁边,金荷死命挣扎,泪流满面,只是因为嘴巴被捆住,无法哭天喊地。
绑完金荷,接着便是沈玉骄。
眼看着男人掏出白布和麻绳,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沈玉骄直接放弃,坐在地上,表情显得很恐惧,道:“不…不挣扎,你别杀我。”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配合的,那男人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沈玉骄在耍什么诡计,生怕她随时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
沈玉骄一动不动,说:“不挣扎,反正打不过。”
那男人思考一下,似乎响起沈玉骄一向在京城中的名声是愚蠢无脑,应该不会耍什么计谋,于是径直走上来,将白布折成长条,绑紧在沈玉骄的嘴上,在这过程中,她一动不动的,任人宰割,在双手双脚绑上绳子以后,那男人用手拉了拉绳子,确认打了死结。
沈玉骄却是一副恹恹的样子,靠在柱子上,没有多说话,一副被吓傻了,任人宰割的样子。
金荷还在凳子旁蹬腿,然而看到沈玉骄的一个眼神,迅速安静下来。
待到绑好两个人以后,所有黑衣服的人都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宫殿里只有沈玉骄和金荷两个人。
沈玉骄微微低着头,刚刚打结的时候她故意没动,就是害怕对方乱绑把她鼻子死死地捂住。
沈玉骄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她爸爸怕家产丰裕遭人惦记,是专门送沈玉骄去上过课的,尽管年纪小,然而那些求生的知识都像本能一样死死地刻在了脑海里,无法忘却。
沈玉骄将脸靠在柱子上,然后不断地磨蹭,布很快就会掉下来,垂落在脖子上。
她松了一口气,叫金荷:“别挣扎,保存体力,想吐的时候尽量咽下去,不然会窒息,知道了吗。”
金荷不怎么挣扎了,盈着一双眼睛,点点头。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沈玉骄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大约半刻以后,确认周围真的没有什么声音,人真的走远以后,才开始行动。
金荷眼睁睁地看着夫人疯狂地甩动脑袋,她问,“夫人,您头疼吗?”
沈玉骄没有功夫回答她,甩了一会,头上的一只钗子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上,锋锐无比,在月光下闪着光芒,她挪动着身体,将双脚挪动到钗子中间,夹住,然后沿着钗子的边缘开始前后切割。
金荷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玉骄的动作,那只钗子是太后新赏赐的,上面缀满华丽的宝石,因此比较重,要是动作过大,很容易掉下来,宫里的匠人亲手磋磨经久,边缘已经非常锋利。
就这样割了一会,沈玉骄脚上的绳子就这样被切割开了,整个过程理智而迅速,动作也小,干净利落的。
切开绳子以后,沈玉骄又安静了一会,细细地思索了一会,发现很多事情都不正常,整件事情透露着诡异。
沈玉骄在脑子里扣扣系统,却半天没等来回复,再扣,还是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谨慎地站起来,轻轻地走到桌沿边,抬起手上的麻绳捆绑往上割,一边割一边回头看,生怕忽然有人进来。
因为顾及着动作不能太大,麻绳割了好一会才彻底断裂掉,沈玉骄用手乱七八糟地甩开绳子,接着帮金荷解绑,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帮金荷解绑完以后,她沉寂了一会,再次尝试敲敲系统。
这次系统倒是回复得很迅速。
【系统:沈玉骄,我觉得你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不过我好像有点失灵了,就像磁场混乱指南针没办法工作一样!】【系统:这个世界好像出现了崩塌的征兆!因为有某个人,某个线出现了巨大的混乱。】沈玉骄帮金荷解完绳索以后,拉着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低声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金荷点点头,擦擦眼泪,跟着夫人走。
因为不敢从正门出去,两个人摸到窗边。这座宫殿已经废弃许久了,窗子早就已经摇摇欲坠,轻轻一推发出嘎吱的声音,两个人站在床边,秉着呼吸侧耳倾听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声音了才翻身出去。
这里偏僻无比,只能大概推测出是冷宫之类的地方,然而两个人都对皇宫完全不熟悉。
奇怪的是,路上竟也没有什么人,安静得诡异。
沈玉骄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去找谁。去找太后么?万一去到那里被抓住了怎么办,想办法出宫回四王府?可是又怎么知道那里不是羊入虎口。在原书里,她是亲自被傅晋弘下令流放的。
方才被抓时,潜意识让金荷回去寻求帮助不过是昏了头脑。
要不一走了之?
可是也不行,走了就再也回不来,身上还有任务没做,如果永远在外头呆着,她是安全了,然而现实世界的母亲和弟弟怎么办呢。
再次扣扣系统,想寻找一个方向,可是系统没有再回她。可能真的出现了什么巨大的bug无法修复。
沈玉骄只好拉着金荷沿着宫里的小路走,边走边躲。
忽然之前,脚下踩着一滩湿漉漉的东西,本以为是积水,然而弯下腰,借着月光仔细一看——这哪里是水,分明是一滩赤红色的鲜血,在黑夜里狰狞着獠牙。
沈玉骄心里一惊,身旁的金荷也立马拉住她。
两个人再抬头,直起身子,就看见了前面一个死人,已然是死了的吧,浑身是血的样子,面目狰狞可怖,死不瞑目,正直直地看着沈玉骄。
他就在前面,脚下的这滩血,是他流过来的,直蜿蜒到脚下,像一条可怖的毒蛇。
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今晚。沈玉骄想。
沈玉骄拉着金荷,掉头就走,既然那边死了人,说明前面肯定有杀戮,然而那座废弃的宫殿也不能待,因为那伙人知道了她在那里,也许会随时转过来处理自己。
金荷这时候已经吓丢了魂,被沈玉骄拉着沿原路回到废弃的宫殿,再沿着另一个方向走。
这条路上,她们两个一直沿着黑暗的小道走,尽量猫着身子。可是皇宫的这一夜实在太不寻常,安安静静的,烛火也没有几盏。
两个人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夜晚的深宫里显得十分瘆人,朱红色的城墙上擦过一个穿着甲胄的影子,弓着腰,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沈玉骄瞬间汗毛直立,站在原地不动弹,因为分不出影子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而后,只听到一声惊呼——“夫人!”,接着便是金荷沉重的闷哼一声。
沈玉骄伸手揽着金荷,却摸到满手是血,在金荷的身后站着一个鬼影男人,瞳孔已经涣散,铠甲上也尽是血污,似乎还想再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沈玉骄一把扯开金荷,再夺过对方手里的剑,剑十分重,抬起来的时候沈玉骄往下坠了一下,于是便一刀刺进那男人的大腿,他的铠甲已经破破烂烂的,那一刀浅浅地刺进去。
沈玉骄下意识地松开手,剑柄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那人也“砰”的一声睡在了地上,没了动静,像是到了极限。
第一次面对活生生的人倒在自己面前,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拨打120,但是又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昏了头,这里没有120。
沈玉骄看着自己满手的血——那是刚刚扶着金荷沾上的,她回头看,金荷死死地捂着腹部,表情痛苦不堪,那男人本来是该刺着自己的,是金荷帮她挡下了这一剑。
金荷跪在地上,气若游丝,虚弱道:“夫人,别…别管我,您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玉骄先撕下自己的袖子,她学过包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帮金荷包扎,可是颤抖的呼吸出卖了她。
“金荷,你撑住,我会一点包扎的,先止血,能行的,伤得不深,真的…我不会走,你别睡。”
金荷躺在沈玉骄的怀里,嘴唇因为失血而迅速变得苍白,双眼却一直顽强地睁着,她一向很忠诚,很听小姐话,小姐不让她睡觉,她就不会睡觉。
一定会撑着。
包扎好以后,沈玉骄把金荷抱起来,她是厨子,手臂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小。
抱着金荷,她们两个躲进了花园里的一个假山洞,山洞里面也许会有蛇鼠虫,但是这些都不及外面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