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她那样便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挥手让人下去,之后让苏妈妈等人替她操持大婚前的准备,自己并未插手,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她。
如若不是今日母亲来信,说要议论兰因的婚事,恐怕她还待在房间不肯出门。
“别再说她的事了,”王氏哑着嗓音说,“我好坏都与她说尽了,她既铁了心非要嫁,我又有什么法子?难不成真的剪了她的头发把她送到庙里当姑子吗?还是把她一辈子关在房间不让她出来?”
她自嘲一笑,“自她回来,我好吃好喝供着,小心翼翼养着,从来不敢与她说一句重话,本想着是弥补她那些年流离在外的苦,未想却把她养成这副模样,母亲,我悔了,可再悔也回不去了,她对萧业的那份情,我这个做母亲的比不了,可我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免得不如她的心意,她回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索性如今如了她的愿让她去吧。”
“我能替她做的也就只有给她找几个能干的丫鬟婆子,免得她被孙玉容那个贱-人欺负。”
“至于别的也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前骄傲明艳的王氏就像是忽然之间老了好几岁,她过去那双总是上扬着睨人的杏眸如今耷拉着,红唇紧抿泛出几分苦色,就连鬓角也隐约可见几根银丝。
她再也不是那朵被人艳羡的人间富贵花,她变得和这世间其余被生活饱受折磨的妇人一样。
看着这样的王锦,王老夫人心里不是不痛心,原本责怪的那些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能怪她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就没给她做好表率,如果当初她对她和她那些兄弟一样,想来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无人再说话,屋中泛起一阵沉寂的静默。
红杏见里面无声便立刻去和兰因回了话,兰因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又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扶衣起身。
看着她进来,王老夫人连忙收起脸上的苦涩,如从前一般冲她一笑,“因因来了。”
王氏却是立刻站了起来,自打花灯节之后,她便未再见过兰因,若说从前,她还希盼着能和兰因修补母女情分,那么这阵子的梦以及顾情的表现,让王氏面对兰因是既愧疚又自责,即便那些真的只是梦,可她对兰因这些年的忽视是真的,当初把她扔在街上也是真的,无论她有多少理由、解释都无法掩饰她过去那十多年的不尽责。
怎么还有脸让她原谅自己?
兰因自然也瞧见了王氏的举动,如今再看她这般异常的举止,她已经不会觉得奇怪了,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和外祖母见完礼后,她也只是如常和人请了安,并未说什么别的,便坐到了一旁。
未从她的口中听到她一声“母亲”,王氏心里哀痛不已,可她早已没了那个立场,也没那个脸再去指责她。
她重新坐了回去。
脸上的神情没了先前的淡漠,却多了一份哀伤。
母女俩这副模样,王老夫人心里看着也不好受,但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岔过这个话题和兰因说道:“你和豫儿的八字已经合过了,是大吉之相。”
这事兰因早已知晓。
那日才算好八字,齐豫白便把答案来与她说了,她那会问他,“如果八字不合该怎么办?”
“不会不合的。”
那是齐豫白那日说与她的话。
她觉得好笑,这世上之事哪有绝对的?正想笑他,却听他说,“如果不合,我就算到他合为止。”
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兰因那会不禁愣住了。
如今想起却觉甜蜜。
她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单喜便来传话了,“老夫人,夫人,主子,齐家来人了!”
成亲需三媒六聘,前面的三媒早些时候已经完成了,后面的六聘也已经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今日齐家登门便是来完成纳征和请期,纳征是男方将准备好的聘礼送到女方家,请期便是男方择定好婚期,带上礼物和先生来问女方家行不行。
明明都是经历过的事,可不知道为何,这次兰因的心却跳得很快。
扑通扑通——
兰因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就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偏偏单喜还在一旁说,“带了好多东西,人也来了不少,这会外头都快围满了。”
兰因便又想起前些日子和齐豫白的一番交谈,她是想着成亲简单点就好,不必弄得大张旗鼓,只请些亲人朋友吃顿饭就是,毕竟她这是二婚,也怕办太大影响齐豫白的名声,可一向对她千依百顺的齐豫白这回却不肯,非要大办,兰因犟不过他,也只好随了他去。
“我们去看看。”王老夫人起身说。
兰因跟着起来,却被盛妈妈扶住胳膊。
盛妈妈一向老道严肃的脸上这会却堆满了笑容,“我的小姐,您可不能出去。”
王老夫人原先未注意到,一听这话也回了头,看着兰因就在她身后跟着,忍不住笑,“你待在屋子里,有什么事我会让人来与你说的。”
兰因其实在盛妈妈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脸红得不行,低着头轻轻哦了一声就又坐了回去,又强行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是起来送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