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融融的,詹云和见岳父和楚陌动了筷,也跟着夹了一个饺子:“姑父这里很安适,没想到此方还有这般屋宇。”几乎是挨着内城,从此到贡院,最多三刻脚程。
日后楚陌若是入了翰林院,那更是近了。另汪香胡同前后左右,居的全是权贵。可以说出了门,即能遇贵人。
“你也别羡慕。我太爷留了银子在京中牙行。等了两年,才等到这屋子。”楚陌夹了一只饺子放吉安碗里,才开始吃。
吉彦见了,眼里生笑。小妹真是嫁对了,当初在后河口,见到两人沉在河中,他还犯了回迂腐。现在想想,纯属多事,楚陌该早就相中小妹了。
见到此行,詹云和露了不自然,送到嘴边的饺子不知咬还是不咬。就在这时,一只饺子落到他碗中,吉欣然轻笑:“吃饭怎又发起呆?”
吉安不管吉欣然扫来的余光,吃着楚陌给她夹的饺子,还是她包的好吃。楚陌包的那些,边角留得窄的,一下锅大半都开了口,馅儿的香味混一锅。
“香。”楚陌朝着吉安竖了个拇指。
又学她,吉安给他夹了三只:“香就多吃点。”她家这口子很好养活,除了蒜,几乎没有不吃的东西。
“酸菜是买的吗?”吉彦怎觉得这味道跟娘做得差不多。
吉安摇头:“是买了白菜回来,我让方大娘、宥大嫂照着娘的方子腌的。”
“吃出来了。”吉彦敛下眼睫,眼中闪过晶莹。以前不知福,现在悔了。分了家后,他才晓柴米油盐都是事。儿女要是淘,那就更劳心了。
欣然一个,就已叫他精疲力尽。这回离家前,他把黄氏挪去镇上小院了。不为旁的,就是想家里四方院中清静些。爹娘养他一场,他不能总对不住二老。
看着楚陌夫妻和和美美,詹云和心里多少有些不适。被亲娘和舅家算计了一回,可以预见日后他屋里不会少争闹。夹了一只饺子,放到欣然碗中。但愿这是个顶得住事儿的,不要像了岳母,腿瘸了,心性也跟着扭曲。
有些意外,吉欣然盯着碗中的饺子,心口酸胀,眼也变得湿润。
羡慕小姑做何?该有的她也都会有。往上手瞟了一眼,夹碗里饺子去蘸醋碟。不慎滑脱,饺子啪一下掉到醋碟中,混了麻油的醋飞溅起。躲闪不及,落了半脸,好在今日穿得不浅淡。
“小心点。”吉安让兰月去重新拿只碟。吉欣然脸上滚烫,放下筷子,抽了帕子来擦脸,硬着头皮自嘲:“小姑调的馅儿太对味了,我急得都掉相。”
饺子吃完,几人移步去西耳房茶室。见到铺在茶座下的银灰毯子,詹云和都惊奇:“这是在哪买的,海云阁新来的货吗?”
楚陌抓起吉安的手,不无炫耀地说:“都是你小姑带着丫鬟们编的。我们书房里还有一张圆的,比这要大。”牵着她到茶桌那坐,冷静下来看詹云和。如安安所言,詹云和对她无意。
“小妹编的?”吉彦蹲下摸了摸,毯子很厚实松软,单色不寡还显简约,搭上这新木茶桌,只看就令人心旷神怡。
见云和和爹都稀罕地在那摸来摸去,吉欣然凑到吉安身边:“原来小姑一个冬里躲在家中尽忙这些了,您也教教我。我待家里,闲得都跑去给园里的花花草草松土了。”
吉安没迟疑:“一会让青雨兰月教你。兰月擅长搓各种线,青雨什么都会编。”青雨拿针织袜子,手快得很,不用她干旁的,一天就能织一双。她还无师自通,用铁钩子勾鞋面、勾帽子。这要是在现代,就是个十分厉害的手艺人。
辛语已经打起她们主意了,通州府有一间铺子退租,正想着不再外租,重新装一下,专卖编织货。鞋、袜、帽子、毛衣等等,最近几人还研究起织花,求了她的绣样册子,照着来。
她是觉大有可为,编织货可编线也可编点旁的,像竹条、玉线等等,完全可以打破季节性。吉欣然想学,兰月、秦雨被辛语念得心里也都有分寸。
“还要搓线?”吉欣然揪起毯子细观,这线还真不是普通线:“都是搓出来的吗?”
吉安看着夫君烹茶:“哪那么容易,想要编这样的,搓好了还要先编圆绳。之后用那圆绳编毯子。”
这筷子粗的圆绳是编出来的?吉欣然目光扫过座下的长方毯子,这得要多少圆绳,费多少工夫?
“小妹从小就坐得住。”吉彦看着楚陌袖口露出的那截…线衣,心里感叹,他们都错看小妹了,她哪里清冷了?
楚陌有福。詹云和很喜欢此间茶室的布置。之前去海云阁,他也看过毯子,只觉太花俏繁杂了,全没有这张的清新。转眼望向欣然,见她凝着眉,心里生了点点失落。
在烹茶的楚陌,此刻是舒适非常。毯子什的都是其次,他身上还有线袜、线衣。线裤织了一半,过几天也能上身了。
“你刚说书房那张毯子是圆的,还要大?”詹云和好奇:“一会我们去瞧瞧。”书房里放大圆毯子,是什样?
楚陌没拒绝,烹好茶,洗杯后,给吉安先来一杯:“做这些细致活儿,很需要耐心。一个冬天下来,我都心疼她。你们若是喜欢,银钱上宽松还是找绣坊定做。”指望他们送,那是做梦。
闻言,原还嫌烦琐的吉欣然弯唇笑道:“小姑不是说要教我吗?我先学,要是学不会那就只能找绣坊定做了。”
“很难吗?”詹云和问吉安。
吉安视线一直定在她夫君那双骨相美极的手上:“不难,就是活儿很细,搓线编绳,松紧都有讲究。”但上了手,便简单了。织入花样另说,反正平针她是觉只要手灵活,人不傻,一学就会。
喝了茶,吉欣然便找上了青雨和兰月,正好辛语也在。三人看了一眼跟在后的主子,爽快应了。
结果吉欣然和樟雨嬷嬷主仆倒在了第一步,搓线上。一个时辰,线没搓几丈,手已经肿了。用着几丈线,学了个半吊水,傍晚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