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停留,景易转身往回,他要去楚府看小虎叔。两个月余没见,只听庞大福说小虎叔全似了善之。那个模样,他有点想象不出来,必须得去亲眼瞅瞅,再抱一抱。
直到皇上拐出冠河街,魏兹力才起身。昨天楚陌接连问了他几个关于九龙令的事,直觉不会只是出于好奇。九龙图…双手叉腰,深出口气,他有点庆幸自家几代都非握笔杆的料,干不了精细活儿,文雅也都靠装。
转身跃上马,腿夹马腹。魏兹力一手拉缰绳一手捂上襟口,在心里警告自己,身为京机卫统领一定要谨言慎行。像在街道上点银票这样的行为,日后一定不能再有。
“驾…”
也是巧了,皇帝才拐进汪香胡同,尚未到小楚府门口,就见一墩子似的男娃自永宁侯府后门出来,手里还握着柄长杆大刀。
“呦,那不是杨小爷吗?”
杨宁非是见过皇帝的,瞅见了自是不能避,肃起稚嫩的小脸,快步上前,驻足在一丈地。放下大刀,行大礼。
“小子杨宁非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起来吧。”景易打量着小墩儿:“一些日子没见,你长高了不少。”
对此,杨宁非一点都不觉有什:“皇上眼神明亮。”要知他上回见这位主儿,还是在去年初头。站起身,穿着鹿皮小靴的脚一挑,长杆大刀到手,将它背到身后。晶亮双目看向丈外的人,抿了抿小嘴。
“真是虎父无犬子。”景易很捧场:“刚那一下子干净利索,不错不错。”抬手招杨小爷过来。
杨宁非迟疑了两息,看向伴在皇上侧的小尺子公公,将长刀递向前:“请您先帮我保管一时。”他知道规矩。
瞄了一眼皇上,小尺子没犹豫,过去收了利器:“杨小爷是往楚府?”
轻嗯了一声,杨宁非走向皇帝:“楚小叔带北漠降书回京了,我携大刀前往,是想给小虎子舞一段,顺便请楚小叔指点一番。”
当真是舞给小虎子看的?景易手搭上杨小爷的肩,将其揽到身边。呦…他有点低估了杨小爷的身量,人都快顶到他心口了。
“想当大将军?”
“是。”杨宁非重重点了下头,他是爹的长子。娘现在还没说通爹生第二个,且就是生…若是个妹妹呢?他是打算好了,再读几年兵法把功夫夯实了,等个儿长到有爹那么高时便往西北从军。
待厉害了,再投身南徽。
“那朕等着。”
皇帝来过一回,楚府的门房认得,急去报了方管事。今儿楚镇中几人都早早起了,闻讯赶紧整理衣饰。才将自个捯饬好的吉安,一脸春色地走出正屋,又忙转身回内室。
里间床上,楚陌里衣松散,襟口隐约可见肌理,颈下落了点点红痕,身上盖着薄被。侧躺朝里,酣睡着,臂弯下窝着同样在熟睡的小虎子。
看着这一幕,吉安是想叫又舍不得,轻手轻脚到床边,俯下身抱住楚陌亲了亲,套在他耳上:“皇上驾临。”
浓密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下,楚陌睁开眼睛,其中不见丝毫惺忪。小心收回护着小虎子的臂膀,翻身朝外捧着媳妇的脸,噘嘴索吻。
“快点起来。”吉安在他唇上嘬了一口,拉下手,去给他拿衣裳。
一个哈切打到高点时,背后来一袭。楚陌愣住,返手去抓抵在他背上的那只小脚丫。一点点大,穿了小线袜,他握住就不想放手。
“媳妇,小虎子蹬我。”
“蹬伤了没有?”吉安拿了衣服过来,看床里的儿子。小脚丫子被擒了,睡得还喷香。
凤目都笑眯成线了,楚陌指腹在小虎子的脚心摩了摩:“醒了没有?”
“别闹他。”吉安将衣服放在薄被上,伸手去解救儿子的小脚丫:“没睡饱,醒了要闹腾,哄都难哄。”
楚陌还想赖一赖,不料屋外传来太爷响亮的问安声。伸了个懒腰,一拗坐起。理好里衣,拿了衣裳下床,三两下穿好。扯了挂在床头架上的发带,将发束于顶。
给小虎子掖好被子,吉安随楚陌出了里间。趁他洁牙时,手快地淘块方巾。
洗好手脸,擦拭干。听闻脚步声,楚陌回头看去。来人驻足在摆屏后:“善之,朕来看小虎子。”
“看小虎子,您可以午后来,现他正睡着。”楚陌没好气地说。皇上治国治傻了吗,小别胜新婚的理儿难道还要他来教?
景易脸皮厚:“无碍,咱们也久未见面了,正好借着空好好叙叙话。”抬起腿,朝里喊,“我进去了。”虽然不太可能撞着状元郎抓小娘子的画面,但还是…得知会一声,免得一会有人黑脸撵客。
帮楚陌整了整玉带,吉安退后一步,见那位进屋,屈膝深蹲:“皇上万岁。”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景易面上和煦,目光自他善良慧智但不软弱的楚小奶奶身上一掠而过,笑着与楚小爷对望着。这个楚小爷可是名副其实。北漠的降书,他已经看过了。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前黎朝屡送公主和亲胡虏,今他大景强兵神将杀进漠辽王城,向来凶悍的北漠…竟要送公主来大景和亲?
这口气出得畅快,景易飞快地深鞠一躬,完全不给屋里几人阻挠的机会:“善之,我要谢谢你,替大景的百姓,替…”大景那些看不到今日的人,也替他自己。
太不容易了!大景未建国,曾伯祖就与胡虏打过。直到今时今日,只有楚陌打得胡虏跪下投降。他昨夜高兴地一宿没睡,跑去太极殿将东辽、北漠的降书呈上,告慰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