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如此吗?宣文侯楚陌是何等人物,他手握兵权,又心思缜密,连皇帝都敬他三分,要靠他牵制朝中文臣。这样的男子,会让心悦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
要说她怎会知宣文侯府如此多?这还要多谢谭家老贼。前世辛语是死在齐州知州府。
谭老贼讨好宣文侯不成,就攀咬他。但咬人不能胡乱咬,更何况咬的还是宣文侯。他要证据。
宣文侯府的产业遍布陕东,每年秋后,辛语都会到陕东查账。谭老贼也是胆大包天,竟让人掳了她。
辛语对宣文侯是忠心耿耿,在谭老贼十八般酷刑下,未吐露有关宣文侯一字一句。终在谭老贼亲上手给她验身时,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她死时已过双十,还是完璧之身。事发时,宣文侯正在辽边练兵,待他回京,也并未发作谭家,只让手下副将迟潇来齐州府领回辛语尸骨。
不过半年,齐州知州谭志敏就因滥用酷刑、逼供成瘾、构陷忠良等等被御史弹劾,下了大狱。叫她最快活的是,谭志敏在狱中也受了酷刑,连身下那东西都被割了。宣文侯还不允许他死。
真是报应不爽!
前世种种在脑中过,吉欣然屏住气,眼底是无尽的黑,眼眶渐红。谭家最像谭志敏的,不是长子谭梁,也非她前世的夫君谭東,而是谭東之女谭灵芷。
爷孙一样的阴狠歹毒!
吉欣然紧握掩在袖中的手,咬着后槽牙,慢慢移动脚转过身。抬眼看向前,目光如刃。这一世她绝不要再踏进谭家。如若有可能,她亦绝不让谭灵芷好过。
利目后瞥,看正屋东耳房。小姑领回来的这个,她要寻机试探一番。若真是那个辛语,也许在爹中举之后,她可以向小姑要了她。
此刻东耳房里,辛语正捧着一双八成新的小绣鞋,两眼晶亮。
这绣鞋鞋面上趴着一只漂亮的蝴蝶,仰着脑袋,眼睛鼓鼓,身子恰好在中缝线,又大又美的两扇翅膀盖着鞋面。鞋头不似寻常绣鞋那般尖,圆圆的。搭上傻傻的蝴蝶,鞋子竟透着一股憨气。
“主子,这这真的要给我奴婢吗?”
奴婢?听到这词,吉安翻衣物的手停了下来,扭头看向站在两步外的女孩:“辛语,我娘说你是捡的,那你就是捡的。不要再叫我主子,你也别自称奴婢。”
辛语不再盯着鞋了,一脸严肃地冲吉安摇了摇头:“尊卑有别,奴婢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那你是要让我娘不好做吗?”吉安抱出上层的衣物,往箱底翻:“家里上下十几口人,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娘买回来的,那我娘肯定得落埋怨。”
“这”辛语拧眉,不知怎好了。
吉安拿了一件桃粉小袄裙出来,展开瞅了眼,递给辛语:“日后在家里你同那些小的一般,叫我姑,叫我爹娘爷奶。”
抱着衣服,辛语也没心思看了:“不能的。”
“等我哪天真到了差奴使婢的境地,你再改口。”吉安又翻出两件小里衣,这些都是她小时候穿的。娘挑好的收着,原是想给吉欣然的。但在黄氏拿着她的旧衣哭了一回后,就一件也没再往外舍了。
辛语疑难了很久,终极为正经地说道:“您一定会有的。”
吉安弯唇:“借你吉言。”她可没忘记自己在书里是个什么命。找好了衣物、鞋子,又将外间靠隔墙的这一边收拾了一下,把绣架挪到里间。
当初建房的时候,还剩下一些青砖。吉诚搬了来,不过两刻就把床搭好了。铺上一张草席,洪氏又抱来一床旧被。吉安把旧被拦中一折,作床垫。
“姑,我盖这个就行。”辛语心里忐忑,围着主子绕,但总是帮不上手。
“现才开春,夜里还寒着。”吉安铺好床,进去里间把炕上那床被抱了出来。
辛语见了心一缩,急忙拦住:“把被给我,您盖什么?”自记事以来,她从来没被这样善待过。
“我盖新的。”从去年开始,她娘就在为她准备嫁妆。新被都打了四床,那给辛语盖不合适,只能她盖。一脚绕过,把被放在床上,才转身,就见人跪到她脚尖前,不禁冷脸:“你这是做什?”
辛语鼻塞,眼里蒙泪:“姑,这一辈子辛语都跟着您,您就是辛语唯一的主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看着这样的辛语,吉安有一瞬间的晃神,她好像给自己揽了个责任回来。自嘲笑之,将人拉起。
“你先养几日。等身上的伤好点了,我教你女红。”
“好。”
这晚因着吉安之前的话,辛语上桌吃饭了。前生,吉欣然只见过已死的辛语,那时人全没了样儿。故今世,她从五官难能分辨出坐在对面低头喝粥的女娃,是不是那个辛语。
想要出言询问此辛语是哪里人士,但看她奶和小姑都冷着脸,她又不敢。忍了又忍,吉欣然还是夹了一块烙饼送过去:“别光喝粥,吃块饼。”
辛语立马起身,端碗接住:“谢谢欣然姐。”
“不用不用,快坐下吃。”
听口音,应是他们齐州府人。吉欣然看着辛语脸上的青紫,眼里尽是疼惜:“怎被伤成这般?你娘呢?”
闻言,吉安手下一顿,心中疑惑。吉欣然怎只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