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叫我守着千鹤睡莲洲,年前有幸见着一回。”方脸汉子皱起眉头:“她戴着帷帽,我没窥见全貌。但瞧身姿,没有少奶奶高挑。举止轻轻柔柔,与詹云和谈笑时,也还算大方。”
楚陌描好虎须,开始点睛:“那詹云和呢?”
“您该清楚詹云和是个聪明人,他拒了朱正倾的‘好’意,那浅薄的师徒情就见底了。他得寻一人联手,您是再合适不过。加之三舅老爷家的小姐,他瞧着也顺眼,便没什可犹豫的。”
“他眼神不太好使。”楚陌一笔落下,提起时虎目中肃杀成。
除了在贡院,他从未与詹云和照过面,但已经够了,詹云和骨子里的傲气不下于他。不过也就只有傲气了,旁的没一样拿得出手。
方脸汉子目光落在画上:“您是要等到詹家下完聘再回范州府吗?”他爹的信三天两封往这送,让他盯着少爷,别叫他乱跑。
少爷这么大个人,他哪盯得住?
“明天就回。”楚陌放下毛笔,沉目看纸上的吊睛虎头。黄氏爱哭?但看大嫂、二嫂还有信耘媳妇的性子,便晓岳母喜爽利人。
黄氏心思倒是巧,就是…还不够狠。都快五月了,蛇也该出洞了。
五月初一,吉家两老正等着陈木匠送床来,不想床没等到,先等来了两辆拖家什的驴车。
“老三人呢?”吉忠明朝着空荡荡的路道口望了一眼。
在卸家什的老汉直摆手:“哎呦,秀才公,别提了。我这心里还闹着,原好好走在道上,不知哪来的菜花蛇,得有我腿脖粗,钻出草丛就横着来。
我这驴车走在后头,举人老爷一家的马车跑在前。那蛇正好撞上举人太太和闺女的马,把马惊得连声嘶鸣,蹄子乱踩,偏离了官道狂奔。也是举人太太性子急,她要是再忍一忍不跳车,马夫就控好马了。”
“啊?”吉孟氏瞠目:“她人没事吧?”
老汉露了难色,也不敢再去看吉家人:“举人太太右腿折了,正在杏霖堂躺着。”哎呦,膝盖骨都碎了,当时那血流得…都叫人发晕。
“折了?”吉孟氏一时没回过神,只慌张扭头去看老头子。吉忠明倒是镇定,又追问了一句:“还有旁的谁受伤吗?”
老汉摇首:“举人家小姐没随她娘跳车,只磕破了头,受了惊吓,没什大碍。”
“你们是在怀道口那里遇着菜花蛇的?”吉忠明定了心。
“可不是吗?也就那地草高又阴湿,蛇虫多。”老汉卸下驴车上的最后一点东西:“举人老爷银钱已经付过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慢走。”
吉忠明回过身,叫了老二:“套驴车,你去县里杏霖堂瞧瞧。”黄氏也该遭点报应上身了。她腿折了正好,让然丫头伺候她,一家子也能落得清清静静。
吉俞这一去,直到夜深才归。人还没进门,等在家中的几位,就听到熟悉的呜呜咽咽声。院门一开,就见吉彦横抱着一身血污的黄氏撑在家门口。
“快快快,把人放炕上去。”吉俞拨开愣在门口的媳妇,推着老三进院,一边还回头招呼被吓着的信旻、信嘉,“你们洗洗,去信宜、信启屋里睡。”
额上包着白细绵的吉欣然,由樟雨嬷嬷搀扶着走在最后。缓了一下午,其面上神色已归于平淡。只在见到紧凝眉头正担忧的吉孟氏时,眼泪一下冲出了眶。
“奶”
她这般,吉孟氏还真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放柔了声安抚:“到家了,没事了。屋里都已收拾好,你也赶紧回屋洗漱,好好歇息一夜。”
站在后的吉安,不着痕迹地打量吉欣然。一年半,她真是长进不少。刚那声“奶”叫得确实可怜,只有些过了。
她与她奶可是向来不亲厚。
“小姑。”吉欣然走到近前,强作淡然,但在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吉安微颔首:“听你奶的话,快回屋歇息,好好养养神,”说到此不禁轻叹,婉声道,“你娘还指着你服侍。”
第41章 再见
依旧如前, 小姑恶她。吉欣然眼中泪光闪闪,微抿唇颔首与各位长辈告辞:“那欣然就先回屋了。”
看着人进了西厢,信耘扭头跟他媳妇说:“去把后院门打开, 我将驴车赶进院里。”
“好,天黑你看着点路。”张巧娘叮嘱完, 匆匆回屋去拿钥匙。长得比他爹还高的信童,将院门关上, 一回头就听一声痛苦嘶叫从西厢传出,不禁跟着咬牙挤眼:“咝”
一旁的朱氏顺手就是一下子,怒瞪小儿子一眼:“你明天一早赶紧回私塾。”在读书上, 小儿比大儿资质要好, 早几年就住私塾了, 难得回家一趟。他夫子年头就跟当家的说, 火候差不多了, 明年让他下场。
她两眼扒得比牛眼还要大一圈,就等着他考个秀才回来,好说亲。
双手搭上娘的肩, 信童作苦脸道:“我这一走可又是一两个月, 您就不想多留儿子几天。”
她当然想,但家里…朱氏瞥了一眼吵闹的西厢,没好气地说:“等你小姑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