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扮下来,樟雨嬷嬷十分满意,笑眯着两眼:“姑娘瞧着不比姑太太差。”
“嬷嬷就别打趣我了。”吉欣然站起身:“随我去瞧瞧娘亲,一会再往东耳房。”小姑出嫁,爹封了九十九两银的红封,寓意长长久久。詹家老太太着云和送了一套头面过来,金子的,这可比头回见她给的礼足。
嬷嬷说詹家冲的是楚家。她没话说。若只是冲那位,把她嫁妆搭进去都可以,可给小姑…她这心里总有颇多不愿…不甘。
掀起北屋门帘,见田婆子正在给她娘擦洗,吉欣然退到门外候着,等田婆子端着水出来,她才进去:“娘,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躺坐着的黄氏,脸胀了一大圈。原戴在腕上松垮垮的银镯,现陷在肉里。打量着闺女,点了点头:“我家欣然越长越出色了。”
坐到炕边,吉欣然伸手去摸了摸她娘还固着夹板的右腿,眼中湿润:“等小姑回过门了,我再着李管事请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黄氏抬手抹眼泪:“李大夫到现在都没句准话,娘就怕以后行动不便,你爹会嫌弃。”人跟发面似的长,但肉汤却一口不敢少喝。伸手抓住女儿,“欣然,你是我亲生的,可得护着娘。”
吉欣然抽了帕子,给她娘擦眼泪:“爹不会的,您别多想。”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也只能劳动云和去与爹谈了。
吉诚接了郝掌柜婆媳和全福太太到枣余村时,吉俞赶牛车拖着他大舅一家正好也达门口。吉大伯家离得近,不用人接三朋四友都聚齐,男人在正屋堂室谈天说地,女眷都团到了东耳房里。
吉孟氏亲自给吉安穿的喜服,由巧娘搀扶着送到妆台前。辛语已将吉俞两口子准备的整副新金头面摆放在妆台上。
全福太太跟吉孟氏鞠了礼,洗手、喝茶后,来到吉安身后。解开她的发辫,拿了辛语捧着的梳子,开始梳发。
“一梳梳到底,夫妻恩爱不用愁;二梳梳到尾,白发齐眉共携手”
为了这天,唐夫人苗氏可是特地寻要好的老姐妹学了盘牡丹头,正好吉家备的整副头面。盘好髻,吉孟氏拿了热方巾,为吉安敷脸。唐夫人接了巧娘送上的棉线,给新娘子开脸。
早听说开脸疼,今儿吉安是领教了,拔小绒毛,那是真的很痛。一通操作下来,脸都红了。她是没见着光滑。上好妆,东方也见红了。
“新娘子真漂亮。”唐夫人得意于自己的手艺,当初学这牡丹头,老姐妹还担心新人压不住。现在看来,再没有比这富贵的牡丹头更合适的了。瞧这小脸,跟那剥了壳的鹅蛋一般。
吉家备的头面样式也好,一颗豆粒大的红色琉璃珠落在美人尖上。哎呦,说不出的美。
“咱家姊姊妹妹,就属丫儿最标致。”吉孟氏娘家侄媳妇搀扶着婆母,站在旁。心里头感叹,也属她嫁得最好。
吉安看着镜中人,目光熠熠,这就是她出嫁的模样。由樟雨嬷嬷扶着的吉欣然落在后,瞧不见镜中人,只得见固在发髻后的镶红琉璃金簪,精致得很。
她二伯可真是舍得。
“时候差不多了。”吉安舅娘朝着孩他姑说:“盖盖头吧。”
吉孟氏强忍着眼泪,上去扶女儿到炕边坐,摸了摸她头手,迟迟才拿了巧娘端着的大红盖头,看了又看闺女,终下眼睑上挂着泪将盖头盖上。捂着嘴,转身出了里间。
吉安舅娘撇下儿媳妇,赶紧跟上,擦过杵在门口紧抿唇的吉欣然。
避到没人的后院,吉孟氏靠在她大嫂肩头淌眼泪:“我舍不得呀。她是我快四十岁才生下的心头肉啊”
“我不也一样吗?还以为这次云琴能回来,哪想却只有女婿和外孙来了。”吉安舅娘扭头擤了鼻涕,抽帕子擦眼泪:“丫儿日子好过,陌哥儿家里就一个。老太爷你们也见过,是个诚实人,就够了。快别哭了。”
东厢里,吉俞给睡醒的姑娘穿上新衣,抱去外间洗干净,又给梳好头发,将准备好的一布兜糕点塞她手里。
“你找你小姑,把吃的给她,再祝她跟小姑父百年好合。”
小妹妹要出嫁了,他这心里空落落的。
朝阳升起,红霞铺满天。
欣欣走到屋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桃粉裙,欢欢喜喜地提着布兜跑去东耳房。东耳房这会只余辛语一人,见着欣欣,立马朝她招手:“快过来。”
两眼盯着坐在炕边蒙着头的人,欣欣脚下轻飘飘:“大鱼,姑呢?”
吉安正有东西要给她,朝辛语打了个手势。辛语立马从床头的小包袱里取出桃粉锦囊,送过去。
“欣欣。”
吉安一出声,欣欣就认出来了,大松一口气,上前趴到她腿上,勾头往盖头里看:“姑,你怎蒙着头?欣差点没认出来。”还记着她爹的话,将布兜给姑。
接了布兜,吉安把锦囊送出:“这个你拿着。”里头装了九颗金花生。今儿她戴的这套头面,实实在在,得有一斤重,十六两金,还镶了红琉璃石。她知道二哥二嫂心里的想头,这份心意她受了。
“这里是什么?”欣欣接了锦囊,小手捏了捏:“硬硬的,难道是松子糖?”扒开一看,“是落花生。”
“辛语,将锦囊给她收好。”吉安摸了摸小人儿的嫩脸,又捏了捏她的鼻根。这两年,鼻根也挺争气,知道往上拱了。
卯时末,等在枣余村头的信童,远远瞧见一抹红,赶紧往回。三两步到家,喊道:“来了来了。”
吉忠明、吉孟氏老两口被扶到了堂室主位,巧娘备好了茶水。不一会,唢呐声传来,热情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