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清香混合在暧昧的熏香中,让她不禁红了脸颊。
兰卿缓缓走近她,在她含羞目光中抬起了手。
扶连莹微微咬着红润的唇,声音如春水荡漾般微微颤抖,她道:“陛下,请您怜惜妾······”
‘妾’字还没说完,她眼神一瞬间茫然,眼睛一闭,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兰卿把手里的玉玺掂了掂,淡淡道:“这东西倒是不轻。”
周围隐在暗处的暗卫们骤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头一次见到拿玉玺砸人的皇帝,而且还是砸自己的妃子。
兰卿却没想那么多,他扯过扶连莹床上的帷幔擦了擦玉玺上沾染的血,冷漠的道:“安排好。”
“是。”
暗卫的声音在昏暗里一闪而过。
人自然是没死的,毕竟他还需要这个棋子,但被玉玺砸了一下,怎么也不能算是轻,这后续的事情他当然不会亲自来做了,这时就需要暗卫来处理。
兰卿托着玉玺回了自己的宫殿,把玉玺随手一抛,仰躺在龙床上,看着床顶发呆。
他什么时候才能和月夫人说明自己的心意呢,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拥着月夫人,告诉全天下的人,月夫人是他的?
兰卿想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他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扶连莹的熏香所致,他现在有些心烦意燥,还有些热,当然,只是稍许,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躺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屏风边上的衣柜旁,随手在某个摆件上拨弄了一下,一条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通道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条通道就是他之前命暗卫弄出来的,通向紫微宫的密道。
通道中还用夜明珠远远的点缀了些许,不至于没有光亮。
兰卿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迈进了这条通道里。
这条密道建好之后,如今还是第一次用呢,现在天色已晚,月夫人该是睡了,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就能看见月夫人的睡颜,他就觉得口干舌燥,面红耳赤,他敢肯定,刚刚那熏香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效果,该是他自己心中所想。
他的寝宫和紫微宫离得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所以这条密道也非常短。
不过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出口。
轻手轻脚的把出口打开,兰卿踮着脚尖一点一点从密道里出来,又仔细把密道门关上。紫微宫外也有暗卫,此时月夫人房中并无其他人在,她的贴身侍女都睡在了侧殿,只要他不弄出很大的声响,都不是问题,再者便是弄出很大的声响,他也可让暗卫将这些宫人们暂时迷-晕过去,只是他不愿意对月夫人也这样,所以还是不会轻举妄动,他只是过来看看。
越过屏风,便是月夫人的睡床。
他几乎是怀着无比虔诚而又颤动的心,才探着头看到了睡在床上的她。
月夫人睡姿很安静,双手交叠在腹部,满头乌黑长发散开在身后,哪怕闭着眼,他也能感觉到她脸上那种温柔的笑和宁静,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兰卿小心翼翼走到她的床前,看着她恬静睡颜,方才那些心烦意乱都在顷刻间退去,他觉得心中突然沉静下来,只想这样看着月夫人永远。
她那么好、那么美、令人自行惭愧的美好,真的是他可以拥有的吗?
兰卿静静看着她,不曾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也不曾偷偷亲吻她,只跪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如同守护。
仿佛岁月就静好在这一刻。
光是看着她,他竟觉得有些痴了。
目光描绘在她容颜上,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时间缓缓过去。兰卿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脸上带着无法掩饰,或者说痴汉的笑,一直这么看着躺在床上睡觉的月夫人,直到窗边隐隐约约有晦暗的光快要浮起。
暗卫的声音冷不丁响在他耳边。
“陛下,天亮了。”
他看了月夫人一晚上,暗卫就看了他一晚上,原本以为陛下想对月夫人做些什么,谁曾想他就只看着,什么也没做,而他趴在房顶上整个人都要僵了,眼看天边将要升起朝阳,他的陛下还没回过神来,暗卫没办法,只好亲自提醒他。
兰卿终于从月夫人美丽的睡颜中回过神来,有些遗憾的起身,跪了一晚上的腿一麻,差点扑倒在月夫人身上。
他吓得神魂具裂。
好在暗卫及时扶住了他。
兰卿极小声又快速道:“送我回去,快!”
刚刚那一下差点没吓死他。
暗卫抿着唇,一言不发,干脆直接把他抱起,从窗户口一掠身飞了出去。
反正天还没亮,没什么人看见,这样最快。
兰卿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心中还是颤抖的,勉强用了许久平复下来,天终于亮了,他怀着十分庆幸的心情去上了早朝,然后才去了紫微宫和月夫人一起用早膳。
媚天一边喝了口粥,一边笑着同他说:“陛下年轻气盛臣妾能理解,可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兰卿带着些茫然抬起头,露出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
第107章 心上的月夫人(十四)
他不明白月夫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过他很快就表情自然回答道:“夫人放心,有了夫人的帮忙,我批改奏折的速度快了许多。”
媚天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戳穿他的话,只轻笑道:“好,那陛下多吃点。”
“嗯嗯。”
兰卿满脸幸福的吃着早膳,对于她的关心十分受用。
直到媚天突然说:“莹儿昨夜也该是累了,陛下可要好好关心她。”
兰卿手中的汤勺一顿,终于从幸福中回过神来,他想起了月夫人方才说的那句话,似乎隐约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该不是说昨天晚上他和扶连莹······所以要他注意身体,换句话说,就是要他节制点。
兰卿脸上的红色一瞬间退去,忙急着道:“夫人,你别误会,我昨天晚上和扶连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媚天神色一愣,带着几分奇怪之色道:“可陛下不是······”
“是这样的。”兰卿绞尽脑汁道:“我昨晚突然有些政事,有位大臣求见我,所以便没有去芳菲宫,今天早上听宫人们说,昨晚莹妃沐浴之时不小心摔倒了,磕到了脑袋,恐怕这段时间都不能侍寝了,而且太医说她需要静养,夫人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照顾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原来是这样。”
媚天点点头,笑道:“好,那便让莹妃好好休养。”
她也没提出去看她,一是太医说她要静养,二是她和扶连莹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个程度,只偶尔关心一下便好了。
兰卿见她信了,立刻把扶连莹抛到了脑后,他笑着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不知道夫人的生辰是何时?”
他对于月夫人其实不算太了解,她的想法、她的过去、以及她和赵焕之间的事情,但他曾经让人去查过有关于月夫人的一切,她表面上的一切,包括她的生辰时间他自然是知道的,此刻提出来,他就是想多和月夫人说几句话而已。
只要是和她说话,无论说什么他都很开心。
媚天也不疑有他,直接道:“大约还有几月,若是到了我定然会提前告诉陛下的。”
“好。”
兰卿静静听她说完,又十分快速道:“夫人,我这几日,听闻赵王爷日日在满仙楼饮酒,可否需要我······”
“不必了。”
媚天的笑容浅了几分,但依然语气温和。
“王爷心情不好喝几杯便随他吧,陛下不必挂念。”
“好。”兰卿装作关心的样子旁敲侧击:“唉,兰卿也是关心夫人,您和河山王毕竟是夫妻,哪有做丈夫的日日喝酒的道理,且这些时日,河山王在朝中上朝之时精神也大不如前,这样下去可是影响朝政的。”
“陛下放心,臣妾回去会说他的。”
媚天在说起赵焕之时,语气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个人在她眼里已经无关重要了。
兰卿自然是看在眼中喜在心头,但他和月夫人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抹黑赵焕而已,可不是让月夫人回去和赵焕说话的。
他赶忙又加了一句:“夫人也无需匆忙,便在宫中帮我好了,河山王那边,我亲自去提醒他,毕竟是朝政之事,怎能让夫人来劳累。”
他满心满眼都是爱慕道:“其实夫人也还年轻,兰卿和您亲近,也就不当外人了,若是夫人与河山王感情不睦,夫人就没想过和离吗?”
“陛下说笑了。”
媚天微微笑了笑,眉眼间微微弯着,有些苍茫。
“臣妾已经嫁给河山王七年了,这些年也早已习惯,若是要和离也不至于等到今天,七年都这样过来了,如今便也没什么不好过的,再者河山王也尊敬我,陛下不必为我忧心。”
兰卿怀着有些无法言说的心情压下他想继续说的话,只笑着点头。
“好。”
——好。
来日方长,他就不信他扳不倒赵焕在月夫人心中的地位。
他要让月夫人明白,赵焕不仅不配做他的夫婿,更不配待在她身边,占有她最亲密的身份。
兰卿把自己的心思狠狠压在心底,蚕伏着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而河山王府里,此刻却显得有些寂静。
王妃一走,王爷又出去喝酒,整个王府里没了主子便有些了无生气。
直到这天下午赵焕喝酒回来,带着几分醉气在王府里摇摇摆摆,只觉得整个人都没了希望,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要如何与翰羽交流,至于道歉什么的则更没有用了。
赵焕看着翰羽院子的方向许久,终是重重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喝了杯苦茶,解了几分酒气,突然在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花了许久才从角落里搬出来了一个小箱子。
小箱子有些陈旧,外观上看去非常普通,赵焕盯着这小箱子许久,终于颤抖着手将之打开。
里面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旧物,但收拾得非常整齐,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的爱惜。
他轻轻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挪开,最后从最底层找到了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是半块玉佩,不像是摔断的,倒像是本就雕成了半块的模样,和另外半块互相对称。
赵焕拿起那块玉佩,拇指细细摩挲,眼里泪眼婆娑,瞬息就红了眼睛。
他想起了昔年往事。
那时太傅家还没被抄家,他和翰羽两姐弟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翰羽的姐姐和他同岁,而翰羽则比他小了几岁,所有人都将他和翰羽姐姐当成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可谁知道他心中的苦涩。
他对翰羽的姐姐只有朋友之谊,并无男女爱情,他喜欢的是太傅家那位善良单纯的小公子。
可这是永远都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啊。
纵然大召国风开放,但去小倌馆和喜欢一个男人根本就是两回事,他们这样的高门之家,更不可能让两个男人在一起,若是偷偷养着倒还另说,但翰羽和他的身份都不是能活在暗地里的那种。
而且翰羽并不知道这件事。
赵焕那时心中痛苦,可他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们姐弟,他原本想着,若是正常发展下去,他该是和翰羽姐姐成亲,然后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中一辈子,他不爱翰羽的姐姐,但他能装□□她,对她好一辈子,然后看着翰羽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谁知道天不如人愿,太傅一家说倒就倒,众人死的死散的散,他去救人的时候只剩下翰羽还活着,仿佛上天注定如此,要让他此生和他纠缠。
赵焕有时也说不出自己是不是在庆幸,但他觉得自己的感情或许有了一丝丝的机会。
但也就是那时,那时老王爷还在,老王爷怕他忘不了翰羽的姐姐,便为他定下了和扶氏的联姻,让他迎娶扶氏嫡长女扶连月,老王爷觉得时光总能改变一切,他喜欢的女人已经死了,他再悲伤,最终还是会愿意和扶连月好好过日子的。
只是他没想到,赵焕根本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因为他喜欢的人还活着,他根本无法去喜欢扶连月,他对扶连月没有半点感情。
于是一切成了死结。
他知道他对不起扶连月,因为他没有极力抗争过,也没有在婚后接受过她,以至于让别人觉得扶连月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是愧对于她的,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他根本无法勉强自己。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赵焕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他和翰羽之间却还越来越远了。
他手中这块玉佩便是翰羽的,还有半块是翰羽姐姐的,但他只收下了这半块。
赵焕满心悲伤,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声音哀伤道:“阿羽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喜欢的根本不是你姐姐。”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是什么东西碎裂在他耳边。
赵焕有些不悦扭头看去,只看到一袭白色锦袍立在门口,穿着锦袍的人身姿纤细修长,再往上,是一张十分愕然俊秀的脸,甚至因为太过惊讶,他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无法控制了。
赵焕随意看了一眼,满身醉意瞬间被吓走,他猛地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阿、阿羽——”
他这才想起,方才进来的时候,他因为醉意没有关上房门,而他的院子他是特意吩咐过的,翰羽过来不用通报。
“阿羽、阿羽你听我解释!”
赵焕急急站起身来,腿脚撞到了凳子,疼得他五官都狰狞起来了,可他却忍住了痛意,只挣扎着想朝翰羽跑去。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阿羽,阿羽——”
翰羽充满震惊望着他许久,直到他的手掌几乎要抓住他的袖子,他终于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目光一瞬间变得厌恶起来。
“赵焕,你真恶心!”
他大喊了一句,甩开他的手就大步往门口跑去,没有再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