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群在村口玩闹的半大孩子。
“长生叔?”有个带黑色旧棉帽子的半大孩子认出林长生来 ,咧着嘴跑过来。
林长生认识他,“宝庆啊,在这儿玩呐?你爹在家不?”
宝庆看着十二三岁,跟红星差不多大,可没红星个头高,他跑到他们跟前,“在家呢,长生叔,你都好几年没回来了,我爹跟三姑他们一直念叨你呢!”他也不玩了,家里来亲戚了,得领着他们回家。
这孩子一路回头瞅了好几眼红星,不知道他是看红星还是看红星脑袋上的雷锋帽,估计是帽子跟帽子上的五角红星。这时候的大人孩子都贼稀罕军装,像章这些东西。
宝庆家是村里少数几家住砖瓦房的人家。
他爹叫杨学民,是村里大队长。
“爹,爹!长生叔回来啦!”
听到宝庆喊,屋里很快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羊皮袄子的红脸男人,一脸激动上前,“哎呀,长生兄弟,你回来啦,快,快进屋!”
说着他已经拉上了林长生的手用力地握着,热情的把他们让进屋。
杨家是三间砖瓦房,进门就是夯实过的黄土地面的厨房,门两边大灶连着炕,他们被领进了东屋。
林长生放下麻袋,跟杨学民介绍,“学民大哥,这是我家的老小子叫红星的,这个孩子就是小秋,我大哥的闺女。”
杨学民点点头,左看看右打量打量,神色有些激动,“好好,长山哥的闺女都这么大了,你家红星也高了,好几年没见着了出息了。她娘,给孩子整点热乎的!”他对外屋喊了一嗓子。
“嗯呐,他爹先让孩子上炕暖和暖和。”应声的女人是杨学民的媳妇,姓林,四十多岁,脸庞有些发红,是常年干庄稼活晒的,嗓门大,说话音调高,但听着不会让反感。
她跟林长生是出了五服的一家子。
林红秋依言,拖鞋上了炕,跟红星挨着坐到炕头。
杨学民家还有两个年轻男女,身边带着个小男孩儿,是杨家大儿子一家。
林红秋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糖给宝庆跟那孩子,宝庆拿着糖领着孩子去西屋了。
没一会儿,杨婶端上来几碗红糖水……
坐在热炕头上,林红秋喝了几口红糖水,体内有了热流,身子缓过来,山里比城里风冽,进村走了几里路就冻得打哆嗦,进屋半天才暖和些。
林长生跟他们一家子说话,说起这几年的饥荒,不禁唏嘘,“城里这几年也不大好,总算没饿死人,咱村里咋样?”
“村里还中,你知道咱村靠着大山,不管咋地总会有口吃的,就是走了几个岁数大的,你家三叔也走了。”
林长生听了,楞了一下,“三叔身体不是挺好的?”怎么走了,才六十来岁。
“没摊上好儿子呗!算了,你也不常回来,他们家的事咱不掺和,其实三叔走了也享福。”省得老了老倒遭罪了。杨学民心里不舒服,村里一家连一家都是亲戚,谁家儿女也没三叔家的牲口!
林长生没往下问,三叔的爷爷是他太爷的叔伯兄弟,到他这代刚好五代,往下就出五服了,他爹活着的时候两家走得挺近乎的。
三叔也是这村里跟他最近的亲戚了。
“小秋这孩子上学呢?”杨婶坐到炕边上,仔细端详着林红秋,这闺女长得好看是挺好看,就是身子太单薄,瞅着不是有福相的,也是的这几年哪有胖实的。
林红秋放下手里的水碗,回道,“上学呢,我今年考上的中专。”
“上中专好,中专毕业就给分配工作,你是在平城上中专呢?”杨婶又问。
“嗯,在平城,学的会计。”林红秋答道。
杨婶听着回头问杨学民,“他爹,那不就跟咱们学文一个学校的?”
杨学民跟林长生正抽着烟唠嗑,听她问就随口说了一句,“是吧,学文昨天不是回来了,呆会儿问问就知道了。”
“杨学文吗?我们班有个叫杨学文的。”整了半天那个男生是她家老乡!
“那就是了,学文就是在平城中专上学,也是今年考上的,他是我叔伯兄弟。”杨学民道。
也是他们村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当时可把他爷给乐坏了!
众人说话功夫,天就黑下来了。
杨婶婆媳在厨房使劲浑身解数,弄了六个菜端上炕桌:一个野鸡炖蘑菇,一个猪肉炖粉条酸菜,一个白菜炒木耳,一个炸花生米,一个猪皮冻,还有一个杨婶自己用豆子发的豆芽。豆芽才发出手指肚长,杨婶就给炒了,对林家爷仨真的是用心招待。
林红秋跟红星也一块在炕上吃的,一般人家闺女可不让跟客人一块吃的,她今天是客人自当别论。
怕她拘束,杨婶陪着她,给她夹菜,林红秋吃碗里的小野鸡炖蘑菇,味蕾得到极大满足,特别是吸饱了汤汁的蘑菇比鸡肉还香。
红星闷头就是吃,他小时候在村里出生的,出生不到周岁就进城了,还是林长山去世后送葬回来的,之后再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