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林嬷嬷在房里一迭声地叫她,她微微笑了,还是转身回了舱室。
第8章 遇匪
大船从这日起锚后,一路顺水顺风南下,除开在几个沿途几个大城停下补给食水外,几乎不曾有歇。
敏心为看顾晙哥儿,几乎半步不出房门。盛夫人倒是来看了几回,只是见晙哥儿病虽好了,人却瘦了一圈,不复第一日见的灵秀可爱,心里很是慨叹了一番,知道陆家当家的去了,只有这一个儿子,全家都把他当眼珠子照看,自然不敢冒什么险。
她向来做事周到,回去后就命人开了箱,拿出几支备着的人参给敏心送了过去,许太太并敏心道了谢,道是已麻烦她一家许多,怎好再收如此珍贵的药材,推辞了没有收。
盛夫人私下对丈夫很是感慨了一通:“不愧是侯府出身的姑娘,礼数周全的叫人挑不出错来!”
盛大人就笑道:“那高门家的姑娘自然是精心教养的,你看我昔日的同窗,永泰侯府四爷,他一个庶子,出入竟也一大堆小厮丫鬟跟着。他一个公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只是那日看世子爷的行事做派,倒不是如此?”
“你有所不知,徐家这位世子爷,乃是从小跟了永泰侯爷在边境长大的,从小舞刀弄枪习文学武,自然不同。”
盛夫人若有所思,只是后面探视的愈发勤快了。敏心不能出门,便时时邀了许太太闲坐谈天。许太太不好拒绝,十次里能去二三次,盛夫人也不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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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太太后面对敏心说:“我看盛家夫人啊,真真是个人精儿。她能撇下女儿跟着丈夫到了燕京,守了他三年到庶吉士散馆,然后又挑了个这个时机点了缺出京赴任,正好儿避开了燕京那个麻烦地,这番见识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敏心很是赞同,道:“我们家正在孝期,像这等人家,便是不能十分要好,也不能交恶,谁知后面人能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如此,婆媳两个说定了。一是现自家就在盛家的船上,二是为了交好盛家,却不为别的,只看盛夫人就知盛大人将来必有一番成就,若是成了通家之好,晙哥儿往后读书也能多份助力。所以虽不大出门,但示意底下丫鬟婆子与盛家人走的勤。
盛夫人也存着交好敏心的心思,是故两家相处的倒不错。
船过徐州后,因是秦岭以南,天气多云雨,速度一时就慢了下来。
许太太先前跟着陆老爷辗转去过几次任地,也多有坐船的,倒是不晕船,晙哥儿精神好了以后日日要人抱了他去甲板上看风景,兴奋都来不及,自然也没有晕船。谁知就是一家子人里看起来最康健的敏心,自船出了港口起就有些症状,倒也没有怎么吐,就是站着就眩晕,只好日日躺在床上,才觉得舒服一点。
这日船行到了苏北河段,眼看着再有四五日就能到杭州,众人都很欣喜。这时船老大派了人来传话,道是今夜歇在吴县,采买食水,若是太太奶奶们有要买的东西,也可派了管事一道去。
这来传话的是个半大小子,香莲看他才七八岁就因日日在甲板上风吹雨淋的,整个人都晒成黑黢黢的,不免心生爱怜,让他进了屋说话。
谁知这黑小子看着不起眼,说话倒是很利落,一张嘴儿,一连串的词儿就蹦了出来,字字清脆得仿佛落地就能弹起来:“……太太有所不知,这吴县的梳篦虽不比常州梳篦有名,但做工也是顶好的,用料有乌木、檀木、红木、鸡翅木、梨花木、黄杨木、石楠木、枣木、象牙,样式有雕花儿的、描金的、刻画儿的、烫银的、镶珠儿的、嵌玉的……”
许太太自儿子去后多忧愁的一张脸儿都叫他说得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伶俐。”
才夸了一句,这小子便打蛇随棍上的哈到点头笑道:“承蒙太太夸奖、承蒙太太夸奖。”
许太太瞧见了,笑着对着万嬷嬷吩咐一句:“去抓把大钱来赏给他。”
黑小子反而一个劲儿的推辞不要,他和万嬷嬷推搡间,几枚铜板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叮铃铃响。
敏心这天人爽利了些,就抱了儿子到许太太房中小坐,见了这番场景不由蹙了眉。
许太太也有些不喜,本是看他机灵想给几个钱让他买果子吃,这小子竟这般没眼色。就阖了茶碗,似笑非笑道:“怎么,是觉得这钱少了?”
黑小子一下涨红了脸,羞的一张黑皮竟也能看出红来。他连连摆手,声如细蚊,呐呐道:“太太明鉴,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香莲也皱起眉来问:“那你是什么意思?赏你你还不要!”
黑小子忸怩了一下,细声道:“……太太要是觉得小的服侍的好,就请去买几把梳篦……”
万嬷嬷听音儿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笑着对许太太说:“太太先别发落,容我先问一问。”
许太太颔首。
万嬷嬷就对着他说:“听你口音是南人?”
黑小子低声说:“……是,我爹妈都是吴县的,有个舅舅在跑船,就托他送了我上船学本事……”
万嬷嬷就笑问:“那你老子可是做梳篦的?”
黑小子一张脸更红,把头垂得低低的,连脖子根都烧红了:“是……”随即又抬起头来:“……也不是,码头边有一整条道都是卖梳篦的,我爹是木匠,他有时候做了梳篦就会寄在铺子里卖……”
“所以你想让我们太太托你买梳篦,好下船去和你爹见一面?”万嬷嬷笑道,“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