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流云懒得与她口舌争执,正准备推门出来,哪知那门闩却仿佛被焊在墙上一般,使劲也拉不开。
莫非被反锁了?郑流云勃然变色。
然而这还不算完,四壁尽是些窸窸窣窣的响动,郑流云放眼望去,便看到密密麻麻许多黑影向这边爬来——许是从凉亭里过来的,原本藏在石板缝间,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露了真身。
她忽然想起,那会子赵兰茵进屋时右臂掣动了一下,必是那时撒下的香饵,引来这些虫豸。
郭暖微笑道:“现在你还认为她满意这桩婚事么?”
郑流云牙关打颤,几乎晕倒,她居然又一次被人耍了,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
求助般看向身旁,郑流云努力振作精神,“你怎么不怕?”
莫忘了,她俩一齐被锁在这间屋子里,她出不去,郭暖也出不去。
郭暖抱起窗台上那只大鹅,爱怜地摸了摸它后颈上的羽毛,温柔道:“好孩子,该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郑流云:……这女子莫非懂妖法?
*
侍卫们破门而入时,那郑家姑娘已成了一滩烂泥,郭家姑娘倒还精神抖擞。
郭暖平静地吩咐道:“扶她回寿康宫罢,对了,最好再找个精通虫豸咬伤的大夫,看看是否无虞。”
方才隐约看到一条蜈蚣从房梁上掉下来,不知咬没咬着郑流云,无论如何,还是谨慎些好。
侍卫们稀里糊涂,“哪来的虫豸?”
他们瞧着倒是好得很,只除了些淡黄的粉末嵌在地板缝里。
郭暖拍了拍大鹅的肚子,含笑道:“在这儿呢。”
众侍卫:……
一场意外就这样无疾而终,不过郑流云所受的惊吓可不小,听说脸都白了,晚膳更是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看到过那样恶心的场面,她怎么还吃得下?
郭暖则是一以贯之的好胃口,天大地大碍不着吃饭事大,尽管用过晚膳,但装零食的显然是另一个胃。
她接过商陆递来的五香明虾干,啃得津津有味,经过晾晒的虾肉结实而有嚼劲,色泽又粉红如樱花瓣,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是你亲自钓的吗?”
陆鸣镝微不可见的点头,虽然不是他动手,但也是他指挥宫人们干的,反正御湖里的鲜虾蟹不少,捞一捞够吃上半年的。
郭暖喟叹道:“还是你日子过得清闲,我就不能够。”
皇帝简直是无良资本家,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她本来觉得自己够辛苦了,可看看福泉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就觉得皇帝对自己还算厚道——当然,福泉也不算真正的男人,可能皇帝本来就拿他当牲口。
陆鸣镝:……
再说下去恐怕圣明不保,忙岔开话题,“听闻前几日你在御花园遇到麻烦?”
当日他虽然没去,过后也隐约听见些风声,只是彭城公主最重面子,她自己的赏花宴出了事,宁可“胳膊折在袖里”,也不许一字外传。既然并无人员伤亡,皇帝也不便追究。
郭暖扑哧一笑,“这才叫自作自受。”
赵兰茵大概本来就想给她和郑流云一个教训,才故意向她们表示亲厚,郑流云居然傻乎乎地信了,可见当局者迷这句话真是不错。
如今郑流云吃了亏,想必心里正窝着火呢,不晓得会怎样报复赵家,当然,这也不关郭暖的事,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最有意思的是,那郑流云额上被蜈蚣叮了个口子,本来无碍,用些药就没事了,她却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以为用药会使脸上留疤,打算硬挺过去,等鸡叫头遍便可自然康复,如今肿得都有指甲盖那么大了,你听听好不好笑?”
郭暖简直乐不可支,再想不到郑流云一个有名的才女会这样迷信,大约也是爱美之心太重,只是她又哪里晓得,留不留疤只与各人体质有关,纵使疼上一宿,也无非白做些无用功罢了。
陆鸣镝见她咬着半截虾肉前仰后合,不自觉地伸手,替她抹去唇边沾染的胡椒粉的微粒。
郭暖僵了僵,上次他碰她脸时她还没多想,可自从商陆当面向她表明心迹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不那么明朗了,像多了层无形的窗户纸。
郭暖不打算拆穿这样暧昧气氛,她舍不得这段友谊——尽管是她单方面所以为的——便只讪讪道:“我听说蜈蚣剥去外壳,里头的肉质和虾肉一般雪白剔透,可有此事?”
至少射雕英雄传里是这么写的,洪七公做的那道蜈蚣宴就曾令年少时候的她口水大发,以至于当她看到满屋子乱爬的虫豸时,心里着实有些蠢蠢欲动。
但考虑到卫生状况,还是遗憾打消念头,于是都成了大白鹅的口粮。
陆鸣镝觉得这姑娘的奇思妙想真是惊人,微微笑道:“当然不会,那蜈蚣也就是个空壳,身无二两肉,指望靠它果腹,还不如多做会白日梦呢。”
郭暖就觉得自己又犯蠢了,她平时明明挺聪慧的——也可能是姑母常夸她,让她有些自信爆棚,怎么当着商陆的面就屡见笨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