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辞远见她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有些想笑。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笑意终究浅淡了几分。他重新将怀恩圈在了怀里:“自然不会。她生产之时,恰是除掉她的最好机会。”
怀恩听得来了精神,等着他继续讲下去。却不料朱辞远却住了嘴,揉了揉她的脑袋,叹了声气道:“怀恩,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藏污纳垢的事。你先去把那碗药膳给吃了,我一会儿腾出手来便陪你去玩儿几把投壶。”
怀恩听了,只撇撇嘴,见从朱辞远这儿再套不到什么话,也不愿再搭理他,只转头逗弄着她新得的鸟儿去了。
深夜里,朱辞远看着身旁已安睡过去的怀恩,悄悄的起身下榻,重新到了书房里。长宁见状,只得跟得上去。
“拿过来吧,长宁。”
长宁却红了眼圈儿,跪下身求道:
“殿下,您三思啊。上次体内余毒未清,已然落下旧疾。这长恨生虽与性命无虞,却药性猛烈。殿下您即便曾错怪过怀恩,可找其他的法子弥补。奴才实在不忍再见殿下伤害自己的身子。”
朱辞远只是苦笑了一下,这些日子他如在烈火烤灼之上。每当看见怀恩的身子一点点好起来,又像从前那样那般依恋于自己,他都会十分开心。每每想到自己瞒着她的那些事情,又会患得患失。午夜梦回,总见到怀恩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种失望的怨恨的眼神。
他这才发觉,即便有一日怀恩肯原谅他,他自己终究也原谅不了自己。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
他起了身,从长宁手中取过药瓶,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他说:“长宁,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勉强昧着良心把她留在我身边。”
长宁抹了把泪,不忍看他的殿下药力发作的模样。刚想转身退下,便听殿下在身后吩咐道:“杨英这颗棋子,可以用了。”
***
江剡刚向皇帝禀报完此次查抄贪官府邸的事,正告了退往殿外走去。此时却恰巧有个为陛下送茶水的小太监与他擦身而过,他倒也未留意,只大步走了出去。
皇帝正看着奏折,忽听见声响,抬头一看,见杨英正弯着腰从地上捡起了个香囊。
杨英转回身来,却见皇帝正抬头看着自己,忙欠身笑了一笑,上前解释道:“奴才方才一瞥眼,见地下掉了个香囊。瞧着倒是眼熟,该是方才江厂督落下的。奴才寻思着明日去给他送回去。”
皇帝听罢,正好奏折看的乏味,闻言倒提起了兴趣:“什么香囊值得你巴巴的去送去。”
杨英捂嘴笑:“陛下,您有所不知,江厂督可是宝贝这个香囊了。您瞧瞧,边角都旧了,也没见他换下来。奴才瞧他爱惜的紧,估摸是哪个中意的小宫女送的。” 他说完倒轻打了下嘴,“这些事该是不能同陛下说的。”
皇帝闻言只是笑笑。宫中的对食之事他见怪不怪,并不忌讳。听杨英这般讲,也将那香囊拿过来细瞧。这香味但闻着有些熟悉,他微微蹙了眉,将香囊打开,却见里头还包着一个宝蓝色的香囊,只是丝线都有些褪了色。
杨英见了,也掩掩嘴笑:“瞧瞧,可不是让老奴说中了。瞧瞧这针脚粗的,倒是和娘娘的针线有的一比。若不是中意的女子绣的,这江厂督何必这么宝贝。”
一提起郑晚娘,皇帝听罢也觉得有些好笑,刚想笑骂他连郑贵妃都敢打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将那香囊拿起来细瞧,脸色便阴沉了下来。里头包着的这个与三年前晚娘送与他的生辰贺礼竟是极其相似。只是也看得出来,这个边角处有缺漏,该是个缝坏了的。
皇帝意识到什么,哪里是什么巧合,这香囊是杨英故意给他看的。他转脸看向杨英,杨英见他阴沉的面色赶忙收了笑,慌忙跪了下来:
“老奴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却只冷冷让他起来,还将那宝蓝色的香囊与自己收到的那件生辰贺礼找出来,两相比对之下,脸色愈发沉了。
底下的奴才相互倾轧,这样的事他在这个皇宫中长大,从小便见的多了。只是杨英此人他知道,是伺候他的老人了。若是弄虚作假,这样的事他也是不敢干的,无非只是借着这么个名头将事情捅到自己这儿来。想着想着,他捏紧了手中的香囊,若有所思。
***
这日郑晚娘正由王彬服侍着,一勺一勺的喝着碗安胎药,苦的她直皱了眉头。
“江剡这几日忙什么去了?”
自从她怀孕,江剡每隔个两三日都会前来查探。有他在,她倒是安心些。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他来了。
王彬赶忙低声回道:“好像是前几日厂督办差时出了些差错,陛下发了火,多挨了几板子,眼下还在静养。厂督吩咐过,奴才们不准在娘娘面前多嘴,奴才便也不敢说了。”
郑晚娘眉间一蹙,倒是也会多说什么,强忍着喉中的恶心,将那碗苦药一勺一勺的喝尽。
晚膳时,皇帝特来昭德宫用膳。郑晚娘想起此事倒是提了一嘴:“陛下当初把臣妾的人要了去,臣妾当初忍痛割爱。可陛下如今倒好,这若是用的不顺手了,还给臣妾便是,怎么还苛待上了。”
郑贵妃原本是依着往日的腔调,话里带刺的替江剡求个情。还想着皇帝往日里就吃她这一套,喜欢她这种说话的的方式。她已许久未对皇帝如此,但为了给江剡求情,倒是也乐得哄一哄皇帝。
看得出来近日她对皇帝的冷淡已经皇帝有些不悦了。只是怀孕后她日渐慵懒,实在提不起精神日日哄着他。才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一旦断了,是怎么拾都拾不起来的。
但只是极为寻常一句撒娇的话,皇帝因为心中有了芥蒂,听入耳中只觉得刺耳,淡淡“嗯”了一声,将筷子搁下了。
郑晚娘知道他这又是不高兴了,可性子使然,她并不去哄,只假做不知,随意扒拉了几筷子,便也搁下了。
晚膳用的不欢而散。皇帝终究顾及着郑晚娘的身子,压着火气,劝她又多用了几口,便起身准备去沐浴。
郑晚娘给王彬使了个眼色,王彬领命退下。皇帝进了浴室,有人服侍着退下衣袍,躺进温热的浴池里,这才觉得心头的火气舒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