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娇宦苟命指南——莫思量呀
时间:2022-02-18 07:49:25

  怀恩心中欢呼雀跃,忙谢了恩,像只兔子似的蹿了出去。真是迫不及待呀!她已经等不及要看那老阉竖伏在她脚边的模样了!

  ***

  一双黑亮的厚底靴停在眼前,吴祥本能地睁开被血水糊住的双眼,仰起了头。糟乱打结的白发垂在眼前,遮掩了他的视线,他费劲眯了眯眼,待瞧清是怀恩时,整个人终于卸了力道垂下头来。

  怀恩见他落魄至此,不禁有些惊讶,往日里那般齐整的人,如今呢,头发乌糟糟的,被黑红的血水粘结成一绺一绺,而那张脸仿佛也在几日之间干瘪了下去,一条鞭痕斜斜地横贯在整张脸上,流出淡黄色的脓水,更不必提身上,破破烂烂,血污满身,像是一具被破席子裹住的尸首。可想起往日他对自己的磋磨,那点惊讶早就被快意驱散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往他趴着的刑凳上踢了几下,随后又拿脚尖勾起他的下巴来,在他看向自己时,十分合时宜地歪了歪头,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来,展露了一个小人得意的森森笑容。

  “吴公公,别来无恙呀。”她轻巧地收回脚来,吴祥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木质刑凳上,怀恩蹲下身来,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你这只死阉竖怎么也做了风流鬼呀?”

  听到这句,原本垂下头来的吴祥猛得睁圆了眼看向怀恩,目光中全是不敢置信,随后他开始呼啦呼啦地咳了起来:“原……原来是你这个狗崽……”

  他的话还没说完,面门上便被怀恩踹了一脚,头歪到一边,便听怀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怎么?才知道爷的厉害?吴祥呀吴祥,你落到今日,全是自找的!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我一来便被你打压针对,数九寒天的挨了藤条罚了跪,我几番讨好皆被你羞辱,命都差点儿折在你手里,你说,我能轻轻放过你吗?”

  说到这里,她眉眼突然阴厉了起来,一甩拂尘,转头对两个行刑的小太监道:“打,给咱家好好地打!一百板子内若让他咽了气咱家拿你们是问!”

  两人连忙应是,抡起了厚重的板子往吴祥身上落。随着木板砸在肉上的动作,吴祥口中难以抑制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几十板子落下,哀嚎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如兽如鬼的□□,随着寒风飘入耳,激得脊背一阵阵发冷。怀恩原本还觉得畅快,可到了后来,又不禁一阵一阵恶寒涌上来,遂失了兴趣,抬脚准备往回走,正在此时,却听得身后吴祥癫狂般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个蠢货!你有什么资格笑话咱家!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咱家好多少?你不是好奇到底哪里得罪了我吗?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你得罪的不是我!你得罪的是殿下!”

  怀恩原本顿住了脚步,可听到后一句只觉这吴祥已疯癫了,去正想继续往回走,却听他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说,进端本宫的第一日面圣,那般得脸的事,殿下为何要撇下我让你取而代之?你说,我罚你之后,殿下为何要给你赐下伤药,是为了告诉我他有多看重你吗?你说,明明我才是掌事太监,殿下为何更偏宠你屡屡给你赏赐却冷落于我?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下的人爬到头上却无动于衷吗?你说,殿下难道不知晓,他越偏宠你我越是忌惮打压你吗?哈哈哈!怀恩呀!我不过是殿下的一条狗呀!主子指哪里,我便吠哪里……”吴祥撑着一口气将这些话咆哮了出来,与此同时,两行浊泪混着汗与血流了下来。他好悔呀,悔自己自恃是太后所拨之人,明明殿下早已回心转意,他却因为嫉恨死咬住怀恩不放,终究犯了忌讳被舍弃!这座宫殿呀,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锁了他大半辈子的地方,他无数年的摸爬滚打才悟了几分道理,可终究不能让这条贱命得一个圆满!

  这宫里的主子呀,很少是疾言厉色的,他们要高高在上,要不怒自威,要温良恭俭让,要仁义礼智信!他们要披上仁善温良的外衣供天下人膜拜,于是那些腌臢的恶意就需要他们这些奴才去做。于是他们要学会揣摩心意,会看眼色,要忠心,要听话。于是,他们恶贯满盈,遗臭万年!而主子们只需要在必要时,把他们残杀,赢一个惩奸除恶,明忠辨奸的好名声!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怀恩脚步未停,脑中嗡嗡作响,只像是无数蜂虫一拥而入挤得满满当当,混混沌沌。忽得脑中一阵白光,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她像是一个大梦初醒之人,从前那些被她忽略的蛛丝马迹猛然连成了串!

  她在雪夜里大大得罪过朱辞远后,伺候的第一日他却轻拿轻放,并未惩处,他当时说,“真是可惜了”,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定了?后来她被吴祥打骂罚跪,殿下明明发现她因忌惮吴祥而替他遮掩却仍旧大张旗鼓地赐了她伤药。还有,她得了殿下赏赐的贡橘拿去讨好吴祥却被他说了一句“真不知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原来如此啊!原来他那时对自己的种种宽纵偏爱皆不过是一场捧杀!可笑自己一直觉得他宽和温厚,原来不过是因为总有人来替他唱那阴险白脸!真真是可笑,自己对他感恩戴德,奉若神明,原来始作俑者,导致她千劫万难的罪魁祸首是他!

  朱辞远,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呢?可以不动声色地惩罚你磋磨你,却仍可以让你对他心怀感激,愧疚难当。

  那么后来呢,为何又要救她?是觉得她罪不至死,还是另有用处?

  远处似隐隐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她恍恍惚惚地回过头来,只觉得魂灵已游离,只一具空壳空空荡荡,不知身处何方,又何去何从?

  宝顺跑到怀恩跟前,见她痴愣愣的模样有些发急:“怀恩!你怎么还在这里呀!贵妃娘娘下的令,三喜凌迟于端本门,端本宫中所有奴才都要前去观看,以儆效尤!”

  这一句像是一道惊雷,怀恩像是个从睡梦中惊坐而起的人,只甩下了宝顺,自己往端本门去跑。三喜早晨便被带走,彼时她还内心窃喜了一下,只以为是朱辞远找了由头发落了他这个“奸细”,可今为何他会被凌迟?为何是郑贵妃下的令?

  刚一跑近端本门,寒风便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原本就跑得咽喉干痒,此刻一时顶不住,忙弯下腰干呕了几下。她平复了几息,抬起头来,便见端本宫前有一刑架,一人赤条条地被绑在上头,浑身血淋淋的,白刃晃着白光一抖,一片白里渗红的薄肉飞了出来,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那种痉挛到极致的痛苦狰狞。

  周围是一圈呕吐不止,惊惧交加的太监宫女。怀恩忍住身躯深处传来的颤抖,咬了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股骚臭味扑面而来,怀恩抬头去看,原来是三喜身上残缺的那处,连一点遮掩都没有,连最后的脸面都没给他留,那呈淡黄色的尿液淅淅沥沥,淌过他已片下几处肉的腿根,他尿失禁了。猛得一块东西溅在脚边,她本能地瞧了一眼,“哇”地一声,肠胃中翻滚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她拄着膝盖撑着,偏了偏头,便瞧见两个小太监一边吐着酸水一边窃窃私语的交谈。

  “这三喜到底犯了何事?他不是殿下身边的近侍吗?郑贵妃怎会发落到他身上?”

  “我也是来时听人说了一嘴,贵妃前几日吃了毒糕饼的事,你可记得?”

  “自然晓得。那天昭德宫的人闯进来,可是直接把那吴公公都带走了!可眼下怎么牵扯到了三喜身上?”

  “今晨那吴祥招供说是殿下授意,他几番有意与尚食局的王司膳亲近,又借她手给娘娘吃食上下毒。且早前便在吴祥所住的房间里搜出残余的毒药,皇帝震怒,招殿下前去询问,结果你猜怎么着?”

  另一小太监忍着恶心,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忙催促,便听他小声道来:

  “结果殿下到了,那吴祥却当庭翻供,说自己是屈打成招,殿下从未授意他下毒,那包从他房中搜出的毒药也是有人故意陷害故意偷放在他屋中的。贵妃大怒,欲将他杖毙,太后却阻拦,坚决要查。那吴祥说自己平日谨慎门窗紧锁,最近几日只有三喜曾到过自己屋中,且行踪诡秘。于是三喜被带来却直喊冤枉,结果宫人往下查,却发现他曾前几日托采买的太监偷往宫外卖一玉镯,那镯子恰巧就是郑贵妃之物,一切昭然若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