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无相那时正满双十, 白惊雀直言三年之内,定要他破了元阳之身。
寂然上座但笑不语。
此事过后, 谁也再未提起。
直到前几日,三年之约满,弥严尊主代老祖宗候在前山花厅, 等来这位白宗主上门认输。
弥严宗主浅笑:“白宗主敢作敢为,老僧敬服, 只是不知前山那位大长老阻碍佛事拈香, 意欲何为?”
于是,白惊雀二话不说交出南玥,拍拍屁股走人。
这件事,近日来已经成了仙门的笑谈, 人人都道合欢宗功法没落, 还眼高于顶,最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能想到,笑到最后, 小丑竟是自己。
人群中又有人悟了。
“白惊雀这招好毒,假装认输让佛子心神懈怠,又设计将蛊术第一的大长老南玥送进来, 不声不响地就把佛子给蛊惑了!”
“心疼谷与棠,现在还昏迷着,一腔情意终究是错付了。”
“我只想知道佛子的元阳是否健在……”
?
谷粒一头黑线,听着各种画舫浮舟,酒肆茶楼间的无稽之谈,不由自主地气焰减弱下来,拿余光去瞄怀中念无相。
念无相竟然在笑。
救命,你一个昏厥的人为什么要唇角带着凉薄笑意!
平心而论,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脸上带着毫无温度,甚至莫名惊悚的弧度,都会感到害怕。
谷粒也怕了。
于是她一脱手,把念无相丢了出去。
原本倚在胸口的少艾,就这么毫无预兆倒在了沙土砾石堆里,发冠散乱,衣带微偏,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识海之内,念无相却冷淡至极地挑衅:“哦?原来谷施主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心思,衲僧悔了。”
谷粒痛心疾首。
伤在无相身,痛在本尊心,那毕竟是她的身体啊。
于是她大方地没有在意和尚的语气,难得温柔道:“怎么好好的就悔了,何时而悔?或许……”
我可以帮你。
这四个字没机会出口了。
因为念无相温柔浅笑着打断了发言:“自然是悔了,不该心软,信守承诺保你毫发无伤。”
念无相一面平静至极地自我披露,一面缓缓从沙地上睁开双眸,轻身飞起。
发丝沾上了沙土,便捏了个诀清理干净,他站在那里,衣冠虽不正,人却极为夺目,右手大袖一甩,戒刀震颤发出嗡鸣,重归于掌心。
谷粒瞧这架势,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佛子这说的什么话,见外了。”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前一夜,确认暂时无法回到自己身体时,她曾给念无相立下个一二三。
她说什么来着?苟住小命,防止磕碰,还不能抹了鹤鸣山的面子。
然后,这和尚不仅好好践行了,就连她神魂所在都不让磕着碰着。
反倒是她自己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太绝了,好恶毒一女的!
念无相此时提刀挥了挥手臂,似乎是身体僵硬太久,要找寻一下打斗前的感觉。
他神色恹恹:“不见外,我会很小心地赢下你,得了两位掌门特许,日后便更加无需见外了。”
谷粒:“???”
这不像是和尚本人会说出来的话,谷粒脚下后退一步,有些怀疑:“你是念无相?还是心魔?”
念无相无声弯唇:“本质并无区别,既是莫须有,为何要在意。”
谷粒有点跟不上趟,总觉得这和尚态度变得太快,又抓不到他翻脸的点,只好求问:“莫非,我哪里有做错?”
念无相闻言,胸中难言的憋闷似乎更胜一分。
他遥遥望来,眼神说不出的落寞,直勾勾将谷粒身影埋入眼底,似乎妄图拆之入腹。
他终是闭了闭眸,攥紧手中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