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巡士兵闻讯赶到, 却只见原来民众聚集的地方只剩下些无法行动的老弱病残,一问才知,是许家将人带走了。
守将勃然大怒, 立即派人要进城将人带出来。
但手底下的士兵们都知道江城瘟疫严重,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没人愿意带头。
见此情况,那首领将军也无法强制让手下士兵冒着染疫风险去捉人, 只能挑几个命贱的俘虏,逼着他们去通传。
“真是怪事儿了, 世族那边的人也没有动静,这头又出了这茬子。”
营帐中,副将抱怨道。
首领将军看他一眼:“皇命为天, 想必他们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
副将苦着张脸:“若是有人在城里接应, 咱们也不必束手束脚,歇在城门根前, 不敢进去。”
“那赵知府人呢?”首领将军忽然想起。
副将脸色难看:“那老狐狸早在圣驾抵达之前, 就跑去南边了。”
夜风吹过,将军沉默不言。
鹧鸪啼鸣,郊野有狼对月长啸。
不知为何, 这种种事情凑在一起, 总让他心中有股隐隐的预感。但这预感究竟指向为何,他说不太清。
他捏了捏腰间刀柄,沉声安排:“让小子们都精神着点,这些日子赶路累着了, 半夜巡夜总不能打瞌睡。”
副将应声而去。
几个时辰之后, 凌晨降至, 远处传来一声嘹亮鸡鸣。
西街尽头,许家茶铺的帮工一夜未眠, 眯缝着眼朝天际看去,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想起上头的吩咐,一下子打了个激灵。
他朝屋内快步走去,一路上茶铺内尽睡着满地衣衫褴褛的青壮,脸上竟是难得的酣甜之色。
这些人便是昨日晚上被一顿饱饭给引诱过来的南渡难民,吃饱喝足,被茶铺的人强行留了下来,因此在铺子里睡了整晚。
脚步匆匆,将几人从梦境中吵醒,他们惺忪着一双梦眼朝神色紧张的帮工看去,疑惑道:“这位小兄弟,天蒙蒙亮,何故如此匆忙?”
平日吊儿郎当的端茶小二今日面色凝重:“今儿是个大日子,诸位好生在铺子里呆着,才可保平安。”
那人懵懵懂懂,不知是否听进去了。
但不管他听懂与否,小二都没有时间再与他多言。楼梯下方传来清脆女声,唤的正是小二的名字。
他拾级而下,远远便看见那乌木茶座前站着一身着鹅黄小袄的俏丽女子。
“妙奴姐,人数都确认好了,没缺人。”小二堆笑道。
妙奴手上端着一精巧暖炉,里头绺绺冒着香烟,钻出那镂空的梅花瓣子。
小二还未来得及细细品鉴这铜手炉何等精致,便眼见它被一双柔荑嫩手给推到了眼前。
“小姐赏你的,说你大冷天的管西头这间茶铺要辛苦些。”
他受宠若惊接过,连连称谢。
妙奴微微一笑,又道:“小姐还说,让后坊的人将炉子烧旺,多煮几壶热水备着。”
“自然,自然,小姐的心思总是细。”小二捧着那手炉,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隔着炉套子,温热熨帖的温度让冰冷僵硬的双手暖和了许多。其中香炭燃出的气味更是怡人,花香扑鼻,又有幽幽檀香。
这样的一个精致的铜手炉子,不谈香炭,仅仅光是炉子市价就得值个三四两银子,根据做工,还得往上抬,这是小二做梦也不敢想会落在自己手头的。
许家小姐如此大方,他又怎会不用心办事呢?
因而妙奴知会的事情,他都一一答应着,用心记了下来。
这已是妙奴今日通知的第四家铺子,回到府中,天刚亮堂起来。
外头远方隐隐有兵刃之声,鸡叫三声,许是已经开始了。
她立于台阶之上,朝天际看去,一只鸿雁向南飞去,昨日的雪花俨然已经停下了,只留下满地湿粘痕迹。
添喜前几日自告奋勇,也加入了今日起义的队伍之中,刀剑无眼,妙奴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他能全身而退。
出神之际,耳畔传来细碎动静,从卧房传来。
敲门而入,妙奴将手头册子递给已在梳妆打扮的许桃桃:“小姐,这是四家铺子的情况,奴婢已整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