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处没有风,却更冷。
黑暗中,某种咀嚼吞咽的声音从角落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的血腥气。楼昭脚步微顿,看清了一双散发着幽芒的竖瞳。
是氏神在进食。
如果没猜错,食物应该就是她方才看到的死鹿。
蛇类进食一般没有咀嚼的动作,祂这么做,是因为进食时,依旧保持着半人半蛇的形态吗?
楼昭猜想着,决定还是先不要打扰进食中的氏神,贴着墙角蹲坐下来。
竖瞳盯了几息,见她没有更多的动作,也就放弃了追究。随即便转了过去,黑暗中完全看不清对方进食的模样,但咀嚼声却陆陆续续传了过来。
楼昭本打算等祂吃完了,向祂借一些衣物棉被,却因为久久没能等到咀嚼声结束,竟就这样靠着墙角睡着了。
这一觉自然十分不安稳。
又冷、又饿。
待外头终于亮起微光的时候,楼昭疲惫地张开眼睛,感觉自己手脚僵硬,脖子都快要断了。
氏神就在她的不远处,长长的尾巴盘成一卷,上半身陷在那一卷里,睡得正香。
祂的嘴角面颊上还残留着不少血迹,先前的那头雄鹿,只剩下一只脑袋扔在一边。地面血迹不多,但斑斑点点洒在光洁的地面上,看着也有些瘆人,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浓的血腥味。
这种寻常女子很难接受的场景,楼昭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站起神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转而打量起这间屋子。
这又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
别说被褥衣物了,连桌椅板凳都没有。
只有极致华丽的房梁屋顶,合抱粗细的立柱上雕刻着美轮美奂的花草、鸟兽,以及各种形象的人蛇。
楼昭不信邪。
氏神既然半人半蛇,那么起码一半是人,神庙总该有些人类可以用的东西。
她决定去别处找找。
楼昭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身后的人蛇便睁开了眼,冰冷的竖瞳定定地盯着她的背影,盘踞的蛇身伸展开来,徐徐滑动,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
楼昭在偌大的神殿一间间房查找,总算在神殿后方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找到了一些人类生存的痕迹。
一间小小的灶房。
里头有基础的锅碗瓢盆、刀铲勺筷,少许调味品,还有一座可以使用的炉灶。
隔壁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里头则摆着一张窄床,可称之为简朴的被褥。一个不大的破旧衣柜,里头叠着几件款式简单的布衣。
楼昭一边清点,一边猜测,以前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氏神从未跟楼氏索要过什么新娘。楼氏之所以坚持献祭行为,只是维持氏神和楼氏之间诅咒的必要手段。至于这新娘送进神庙后,究竟是被氏神享用了、吞食了,还是什么其他的下场,根本无人关心。
事实上,这些女子要么被氏神的传闻和模样吓死,没被吓死的,孤身一人活在神庙中,吃穿用度样样没着落,也根本活不长久。
这房间里的东西,多半是某位曾经被献祭的女子,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偷渡了一些日常用品进来,依靠这些东西,她可能成功生存了一段时日。
但最终下场如何,却未得知。
楼昭摸了摸衣柜表面的灰尘,面无表情地想着,既然如今不见人影,多半已经不在了吧。
她又在神殿剩余的屋子搜寻了一遍,没有更多的收获,最后折返回来。
她将被褥拆卸开来,发现里头竟然装着的填充物竟然都是干草,穷困潦倒的程度,几乎堪比她生活在贫民窟的那些年。
惊讶也只是一瞬间。她将那些干草倒在向阳的地方晒着,被面连同柜子里的所有衣物都取出来,一道装进木盆中,带去神庙后头的小河边,悉数清洗了一遍。
楼昭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做过这些琐事。
但比起继续穿着身上这件嫁衣,每晚瑟瑟发抖地靠着墙壁入眠,她还是选择行动起来。
待将被子和所有衣物都清洗干净,晾晒在阳光下,她的双手已经被冻红了。
身娇体弱的女子,做了这些活儿便已经累到不行,楼昭却无视身体的抗议,又去折了一段树枝,用菜刀稍稍处理一下,做了个简易的鱼叉,下水叉鱼。
这事儿难不倒她,只消片刻功夫,一条手臂长的胖鱼儿便在她手中激烈的扭动着。待上了岸,楼昭手中菜刀啪得一声,便将它砸晕,而后刮鱼鳞、剖鱼腹,去内脏、剔鱼鳃。
动作熟练到没人相信,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