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昭撇开了目光,淡淡道:“喜欢一日也便够了。”
再怎么机灵可爱,也不过副本里的一组数据,怎能耽溺其中?
芳若不明所以,只能听命行事,叫来两个小丫头,将栖木、食槽,连同那鹩哥一道,都送往绿满楼去了。
不多时,容迟默默看着眼前的这只鸟儿,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待听清鹩哥儿脱口说出的那句话,脸色瞬时变得精彩纷呈。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容迟眸光微敛,对一同前来的芳若道:“在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可否请姑娘将这鸟儿带回,还给公主?”
芳若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公主的心意,容公子安心领受吧。”
说完便领着一众婢女等转身离去,留下这一人一鸟,面面相觑。
鹩哥儿:“有美人兮,见……”
容迟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它的橘红小嘴,惹得鸟儿翅膀一阵扑腾。
七日后,大理寺开堂审理史正辅当街遇害一案。
楼昭没有亲自到场,却安插了人手全程旁听,她本人则进了宫,陪同心神不宁的丽贵妃等待消息。
史正辅,京城西郊三十里一个小县城的农户子弟,家中几亩薄田,日子还算宽裕,父母见他天资聪颖,便省吃俭用,将他送进私塾,寒窗苦读十余年,果然不负期待,高中进士。
族中有富户资助走通了关系,助他进了户部,职位虽不高,区区九品尚书主事,在皇亲贵胄满地走的京城,实属平平无奇。
但他毕竟年轻,也算得前途光明。
史正辅虽出身寒微,却有家中父母疼宠,族中长辈看好,同窗多是性情相投的年轻人,入仕之后虽有些短暂的不适应,幸运的是长官宽和,上司慈爱,一路顺遂的经历助长了他骨子里的书生锐气,即便到了官场也没有变得更加圆融。
忽有一日,朝堂震动,偌大的户部天翻地覆。
谦和可亲的长官三皇子被打为逆贼,圈禁、畏罪自杀的消息先后传来,上司被处决,人事变动,身边熟悉的同侪被一遍一遍清洗替换,史正辅人微言轻,虽未被革职,却也被不着痕迹地边缘化,渐渐被排除在政事之外。
职场失意,史正辅无所事事,开始流连酒肆瓦栏,每每与同窗开怀痛饮,嬉笑怒骂,借着酒劲抒发心内不满,尤其喜欢借物言志,针砭时弊,字里行间都在嘲讽着那些饱食终日却尸位素餐的权贵,锋芒直指二皇子沈宴一党,隐约有为三皇子叫屈的意味。
学子议论朝政,在本朝并不罕见,只要不闹得太过头,倒也无人计较,毕竟他们也不会指名道姓,犯不着对号入座。
偏偏那日赶上沈宴因办差不利杯皇帝申斥,心情正是狂躁的时候,经过酒肆时竟听见有人嬉闹起哄,细听下来这些人竟然在撰写诗文暗讽自己,哪里肯善罢甘休?
便让人将正在大放厥词的史正辅等一干学子强拖出去,每人都塞了一嘴马粪。
那史正辅性情刚烈,醉眼朦胧中认出了沈宴,虽不敢当面怒骂,看向他的目光却染上了满满的愤恨和仇视。
沈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区区几个寒门学子,竟敢这样藐视他,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狠狠撒了一顿邪火才扬长而去。
被丢在原地的史正辅如同破布般奄奄一息,回家后休养了月余才能堪堪下床。
两人这段不愉快的过往,作为一段佐证,被调查得清清楚楚,诉至公堂,用以证明两人宿怨已久。
时间来到案发当日。
据多名目击者交代,那日在茶楼,史正辅偶遇两位皇子,即皇长子沈清与二皇子沈宴。皇长子亲和,认出了史正辅,主动叫住他说了几句话,沈宴却发现这名被叫住的官员,竟是那日对他大不敬、口无遮拦的寒门学子。
沈宴也不记得当时自己具体说了什么,约莫不是什么好话,那史正辅不肯相让,当面反唇相讥,两人爆发了口角之争,沈宴被当众驳了面子,却被皇兄沈清拦下了没能发作。
两人不欢而散后,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正在长乐街采买书册的史正辅就被忽然发狂的马车撞倒,坚硬的马蹄踩碎了他的头颅,失控的车辕从他的身躯碾压而过,可怜的史大人当场身亡,没能留下一句遗言。
京城闹市,光天化日之下,竟闹出了这样的惨案,一时人心惶惶,闯了祸的马车很快被闻讯赶来的官差控制住,连同车夫何奎一起被带到京兆府,后来因案情可能涉及到二皇子,移送到大理寺审理。
那何奎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能徒手控制疯马,准确踩踏路边的史正辅,没有高超的武力根本无法做到。便是这样一个人,移送大理寺不到三五日便死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谁都不愿相信。
何奎的供词咬死了此案是他与史正辅的私怨,但没人相信此事会这么简单。他一定在包庇某人,而那人是谁众人心中早有定论,正是他的主子二皇子沈宴。
大理寺折腾这么久,其实不为寻求真凶,只为寻找有力的证据。直至今日案件终于开堂审理,想来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实据。
丽贵妃虽派人监视大理寺,确保他们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捏造事实,但对方究竟查到了什么,却无从得知,因此心中总有些没底,坐立不安,在钟粹宫内来回走动。
跟她相比,楼昭的姿态可算是十分闲适了,手里捏着根繁复华丽的发钗,专心研究它的工艺。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