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略一沉吟,转过身子,遥遥冲皇帝身边的吴越举了举杯子,吴越黑豆眼一亮,谄笑着走了过来,“襄王可是在找咱家。”
襄王点头,开门见山问:“昨晚那个抚琴的姑娘...”
吴越一听,猛拍大腿,而后把嘴凑到襄王耳边,邀功道:“昨日咱家本想把人绑来,送到王爷床上的,谁知刚把她迷晕,不知是谁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劫走了,可惜呀可惜。”
“什么?”宫惟瞪大眼睛,声音失去了控制。
在皇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劫走?宫惟抬睫望向江湛,这南堰除了他没别人了吧。
江湛仿佛感受到宫惟阴恻恻的目光,转眼过来,和他视线来了个对撞,江湛轻举手里的酒杯,挑眉看他。
宫惟乌着脸,暗暗捏了捏拳头。
小皇帝急着回寝宫和稚凤颠鸾倒凤,没心思和一堆粗老爷们吃饭,宴席刚开,他径直问江湛:“对于北楚国主的要求,太师可有高见?”
江湛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淡然道:“答应他。”
满殿哗然,却见江湛把酒杯往食案上一掷,抬睫直视襄王道:“如此,北楚销往我南堰的商品同样降价两成。”
北楚和南堰边贸往来体量差不多,同时降两层,各方都不吃亏,且这个提议两国算是各让了一步。
众人把目光投向襄王爷,他佯装喝酒,并不接话,对江湛的提议,不置可否。
成康帝没有耐心,一看谈不下去,草草结束宴席,他刚一离开,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冲出大殿。
江湛在一处宫墙下站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宫道,周身散发着凛然之气,突然宫惟出现在他的面前,冷着脸问:“兰画在哪里?”
江湛抬睫觑他一眼,伸手拨开了他的脖子,下颚一挑对着远方道:“不如先解决了他,再谈我们之间的恩怨。”
宫惟转过身,看见吴越正坐在车辇上,从前面的宫道经过,他眼睛一黯,立刻跟了上去。
吴越坐在辇车上唉声叹气,“就差一点点,咱家昨日若是能把那姑娘绑到襄王爷的床上,今日在朝上那襄王爷还不得卖咱家一个面子,哎呦,多好的重回前朝的机会呀,平白无故没了。”
辇车转入一道僻静的宫道,正当他还在啧啧不停的时候,身下的辇车“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抬辇车的四个壮汉以及随车的八大侍卫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子一软,俱都栽倒在地。
吴越目中一惧,缩小的瞳孔里看见江湛像个玉面罗刹立在他的面前。
“救...”他才喊出一个字,就被江湛扼住了喉头,脖子上瞬间出现两个血窟窿。
江湛眸光狠厉,修长的手指一截一截捏断了他的喉管,吴越瞪着血眼珠子,嗓子撕裂了般,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磨蹭什么,直接要了这个狗阉人的命。”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声轻嗤。
“要他的命。”江湛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不人不鬼的活着才是对野心勃勃上位者最大的惩罚。
宫惟眼中一戾,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一根银针,他走到吴越身侧,回江湛的话,“不能更同意。”
只听“嗖”的一声,银针从吴越左耳朵进右耳朵飞了出来,吴越奄奄一息的身子,痉挛着抽动起来,江湛手一松,吴越立刻像一摊烂泥,歪在地上。
江湛嫌弃的看了看手上的血渍,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宫惟追着他离去的方向奔了一段,没有跟上,他气的一拳头砸在赤红的宫墙上。
江湛洗了手又换了一身衣裳,又在寿延宫院外散了一会残留的血腥味,这才进了正殿。
隔着镂空的雕花槅扇,他看到东暖阁里,兰画和萧太后正围在茶台煮茶,萧太后举着小金称,兰画一点一点往上添茶叶,两人配合默契,相处自然,江湛看的心里一暖,他静静站在槅扇外,不忍心打扰。
兰画自早晨来到太后身边,跟着她用早膳,去福堂,到这会一起煮茶,两人的相处已然十分融洽,话也越说越多。
萧太后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说这么些话了,对兰画感慨,“真想把你留在宫里常陪我说话。”
祖母去世那夜,兰画知道萧太后的遭遇,心里很不是滋味,“太后本有自己的家人,却被生生分来,很苦吧?”
萧太后一愣,没想到兰画知道这么多,苦笑,“因为我有希望啊,若不是湛儿,我哪能坚持到现在,早随老王爷走了。”
兰画又往金称里添了一匙茶芽,冲萧太后抿唇一笑,“太后比画画强多了,至少还有骨亲挂牵,我孜然一身,如无根的浮萍。”
萧太后知道她存心安慰自己,放下手里的金称,拉起兰画的手道:“好孩子,你的亲人要知道他们在世上还有你这么个孩子,该多欣慰呀。”
兰画垂睫,喃喃:“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槅扇外,江湛透过菱花窗格看着兰画失落的表情,默默抿了抿唇,仿佛终于忍受不了室内越来越低的气压,他推门走了进来。
萧太后看见儿子,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湛儿来的正好,茶汤沸了三次,可以装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