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惟收回江湛身上的目光,对朱桓抱拳一礼,“是我,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舍妹。”
话未说完,就见兰画已经走过去搀着朱桓起身,宫惟也紧赶着上去搭把手。
四人站在一团,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东躲西藏的时光,黎广握住朱桓的手,两鬓花白的男子,眼睛润湿,“当年,我护着大公子先走,待甩开刺客,回头漫山遍野都找不见你们,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朱桓嗓子哽住,“可是,老奴没用,没护住夫人啊。”
这是他一生的痛。
宫惟劝慰,“不必自责,这件事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宫惟一转脸,见兰画正无声的落泪,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哄道,“妹妹别哭。”
宫惟一开口,兰画愈发忍不住了,泪水喷涌而出,她转过身子,把头埋在宫惟胸前,呜咽道:“如果母亲还在,多好。”
宫惟挺直了身子,任妹妹倚在他的胸前,一双大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背,劝慰的话却不知怎么说。
是啊,若母亲还在,该多好。
朱桓和黎广亦低下了头。
江湛是个局外人,可他的心情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重,锐利的目光定定看着宫惟怀里的兰画,神情复杂。
他走到兰画身边,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手举到一半又放下,宫惟瞥见他的动作,立刻警惕道:“江湛,你想干什么?”
江湛敛目,头微微垂向兰画的侧脸,嗓音略沉,“还生我的气么?”
兰画肩头一抖,把脸转向另外一边,避不理他。
宫惟伸胳膊护住兰画,鄙薄道:“江湛,识趣的话就自己离开,别让本王亲自赶人。”
江湛却仿佛没有听见宫惟的警告,目光落在兰画露在外面的耳垂,“朱桓这件事,是我错了,今日特地来向你道歉。”
兰画没吭声,身子往宫惟怀里缩了缩。
“你就这件事错了么?”宫惟语气愤慨,质问:“你最大的错误在于,让一个小姑娘放着王府小姐不当,去乐坊那种地方?”
当年在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兰画没说,宫惟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也一直没问,今天见江湛一副不思悔改的样子,宫惟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忙低头去看兰画。
兰画离开宫惟的怀抱,她哭红了双眼,背对着众人,轻声道:“哥哥,离开王府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他无关。”
她离开誉王府的原因复杂,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就这一世来说,确实和江湛关系不大,她也不想什么罪名都往他身上扣,这一世她不需要他弥补上一世的伤害,只求两人离得远远的,没有牵连。
江湛却不这么想,他眼中升腾出一道亮光,是不是兰画对他也没那么绝情?
“画画,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一句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兰画打断,“没有!”
江湛面色一僵。
“好,不愧是我宫惟的妹妹。”宫惟眉尾一挑,忍不住抚掌,他转眼斜乜江湛,“誉王殿下,本王郑重为您介绍,这是我北楚的岚宁公主,以后和你誉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她在誉王府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我会奉上千两黄金,以示感谢,也请王爷您不要再来打扰她。”
岚宁公主。
这四个字如千金重锤砸在江湛心脏,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是北楚公主,他要如何才能留住她?
撂下这句话,宫惟揽过兰画的肩头,“我们走。”
兰画跟着宫惟离开,江湛一个人怔在原地。
兄妹俩转个弯,跨过槅扇的门槛,宫惟转脸看向江湛的方向,眼皮陡然一跳,心里讶然。
他从没见如此挫败的江湛。
宫惟和江湛相识于少时,对他这个人再了解不过,他生来矜贵,又自恃才高,仿佛天下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放在眼里,他的腰杆比谁都硬,从不低头。
可是此刻,他躬着脊背,头无力的垂在胸前,仿佛是一身傲骨尽折,低垂的长睫掩不住眸中深深的无力感。
宫惟非常没出息的有一丝丝心疼。
老实说,除去对兰画的残忍,江湛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令宫惟折服的人,在他的心里,江湛就应该是持才傲物,意气方遒的模样,而不该是现在这般,如丧考妣。
宫惟怔神间,余光瞥见兰画垂下了长睫,他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收起心里的那点惜才之情。
他有负妹妹,就是个混蛋。
他搂着兰画,快步走出了江湛的视线。
江湛看着消失在门内的二人,心里刺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