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仰着头,脖颈的曲线被拉长,那一截雪腻在昏黄的车厢里,白的晃眼。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倔强,因着气愤,红唇微微嘟起,像一朵摇摇欲绽的花苞,引人遐想。
江湛长臂一伸,修长的五指捏住了兰画的下巴,她眼中一惧,本能的往后缩,唇边一阵酥麻,“兹啦”一声,那缕假胡子到了江湛的手上,她秀美的模样立刻显了出来。
男儿装贴身,更显她玲珑身段,只是——
江湛眉头轻轻蹙起,她的胸前过于平坦,那夜,他见识过两座峰峦的傲人轮廊,而此刻高耸的位置却只剩一点起伏,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压抑住。
他长指微曲,柔腻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心中莫名生出怜香惜玉之感,“以后不许这么穿。”
兰画本就没消气,又见他视线停住的地方,猛然转身背冲着他,不悦道:“大人不但管人走路,还管人穿衣?”
江湛乌沉的剑眉往下一压,“大人”二字仿佛特别刺耳,警告道:“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兄长。”
兰画恍然想起自己上车的目的,怎么不觉就和他打起嘴仗来,她就着台阶放缓了语气,“画画一时好奇,穿男装出门,现在已经知错了,请王爷恕罪,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江湛听出她话音里的委屈求全,故意略过她后面那句话,“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兰画背脊一凉,脸面上端的仍然是八风不动,脑子却飞速转起,这是皇家专道,她一个甚少出门的女子怎么会知道,无论哪种说辞都感觉破绽百出,况且她面对的还是整个南郾最敏锐的男子。
略一思忖,她小心翼翼道:“我是跟着王爷的马车来的。”
这也不算说谎,毕竟上一世确实是他的马车夜夜把她送到这里。
“哦?”江湛深幽的眼睛里漾起一丝波动,“所以还是欲擒故纵?”
话音刚坠地,就听外面响起一道清雅的男音,“在下冯霁安,请问是兰画姑娘在等我么?”
兰画忙掀开车帘,见冯霁安正站在外面,倏而一道寒光从背后压过来,落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兰画只想赶紧逃离,径直从车厢探出身子,强装镇定道:“冯世子,是我请您过来。”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下了车,一边想着怎么周旋面前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她稳稳的站到地上,车厢里的人都没有一丝动作,她瞥一眼平静的车帘,伸手对冯霁安道:“世子,请借一步说话。”
她和冯霁安刚抬脚走,身后的马车吱呀起动,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兰画回头望去,清风掀起窗帘一角,隐约可见一张铁青的脸。
“那是太师大人的马车?”冯霁安问道,“今日太师来翰林院督查,你乘他的马车来的?”
兰画被拉着回神,她心虚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朝前走了几步,空旷的大道上虽空无一人,冯霁安依然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冯霁安脸上虽一派沉静,但嘴角眉梢都露着淡淡的惊喜,“兰画姑娘特意相约,令霁安喜不自胜。”
此刻,兰画已经把江湛抛诸脑后,专心于此行的目的。
“冒昧叫冯世子前来,实属不妥,但事关紧要,不得不唐突世子,还请见谅。”
冯霁安忙道:“姑娘严重了,你敢来亲自寻我,其一说明你信任我,再者也显示了你的魄力,在下对姑娘更...”
心里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更佩服了。”
兰画一听,冯霁安果然是个明理通达的人,这样美好的人,值得一个光明磊落的妻子。
兰画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今日侯府的媒人到誉王府提亲,可是世子的意思?”
虽然大概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冯霁安没想到她这么率真,毫不扭捏的点破了话题。
他连忙双手一拱,慎重道:“实不相瞒,那日文会,霁安对姑娘一见倾心,故而回府和家中长辈禀议后,遣了媒人到王府问姑娘的意思,在下诚心相求,若得偿所愿,此生必不负所托。”
兰画心里恸然,冰封的心仿佛被化开一角,她以前眼里只有江湛,没有别人,更没有自己,她不知道,原来有一天,她也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得偿所愿”。
但是,她失了身子,在这个女子贞洁大于一切的社会,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她得清楚的知道他的答案。
“世子的心意,画画明白,只是婚姻是一生中的大事,作为侯府嫡子,您的亲事对整个家族都举足轻重,画画有幸得公子轻睐,心生感激,只是关于我个人,有一些情况不得不提前告知,如若知晓后,世子仍是之前的心意,画画自会冲破险阻,与您同心合意。”
冯霁安动容道:“兰画姑娘但说无妨。”
长睫微微一垂,复又掀了起来,兰画正色道:“我曾失身于他人,已不是处子之身。”
素来泰然自若的男子瞳孔倏然阔了两圈,震惊的表情让他的五官都微微变了形,也许在这样端方公子的眼里,婚前失贞是不可想象的事。
兰画甚至觉得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倾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