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绿的茶花依着粉白的牡丹,富贵花开的黄花梨木二进架子床上,挑金线浅色帐幔微微一晃,琉璃瞧的分明,忙伸出素手挑了床帐,低低的道:“主子可还好?”
雅柔陡然睁开了眼。
白净的面庞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细眉长目里都是惶恐害怕,一把抓住了琉璃的手:“她又来了,就在那里!”
琉璃觉得那手冰凉的厉害,顺着目光看过去,透过雕花的落地罩,外头那团花的赭色毯子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琉璃还是打了个哆嗦。
三格格死时候的样子像是刻在了她的心里,只要往那里看一眼她就觉得浑身发冷。
她勉强镇定的低声劝着道:“三格格早死了….”
雅柔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松开了琉璃的手,又换上了一副温柔雅致的模样,柔声细语的道:“四爷可来信了?什么时候到?”
琉璃端了熬好的燕窝粥过来,侍候着雅柔进了几口。
“早起的时候苏培盛就送了信进来,福晋叫人传了话,说爷明儿进城,叫各处都预备起来,您不知道,宋格格抓着大阿哥在读书,李格格叫二阿哥学骑马,大格格听说早给四爷绣好了几个荷包,各处都是铆足了劲头的。”
雅柔听得这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当初冒险将婉柔带进来就是因为她这个原书中的十八线女配是个不孕不育的体质。
嫁给了表哥本该是琴瑟和鸣,结果却因为不孕差点被休,还是婉柔这个女主身居高位替她说了话才叫她安稳下来。
她嘲讽的轻笑了一声。
当初看书的时候她觉得女主过于圣母过于要强,现如今她正在走,且必须要走这样一条路。
可她又觉得高兴起来。
她不是照样改掉了命运么,嫁给了未来的皇帝做了身份高贵的侧福晋,受众人爱戴敬仰,受胤禛宠爱,而所谓的女主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
她的唇边带着几缕残酷又自得的笑意,叫琉璃觉得可怕。
璃蓉垂下头掩饰着自己眼里的神色,安抚道:“您是侧福晋,迟早能有自己的孩子的。”
这话雅柔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要手眼通天,别人生的也可以做她的孩子。
生不了又如何?
她下了床,穿上了那件钟爱的价值不菲的缂丝大红衬衣,宽大的袖袍卷起来靠近了手肘,绣着另一面完全不同的花色,衬的她的手腕越发的纤细,她对着铜镜浅笑着道:“将我的画全部拿过来,我要挑一副送给四爷。”
原著里四爷最喜欢听女主品画了,她站在边上轻声细语说的时候,他的眉眼都是舒展的。
夏日时光多么美好又充满了希望!
正院的正厅里挂着随安堂三个大字,下面挂着一副字画,设着几样贡品,一身鹅黄纱衫的少女脚步轻盈的进了正堂往东一转,绕过一道十二扇紫檀木的花鸟屏风,进了侧间,瞧见炕上坐着个石青色旗服的女子,生的端庄大气,正在跟身边的人安排事情,姑娘笑盈盈的甩着帕子行礼道:‘额娘吉祥。’
四福晋慈眉善目的看了过来,将大格格蕙宁拉了起来,细细的瞧了她两眼,只觉得姑娘一日日的明艳动人起来,笑的越发的和蔼,拉着她坐下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呢?”
蕙宁笑依着四福晋道:“我来瞧瞧额娘,外头都传遍了,说阿玛查处了江南粮食贪墨案,揪出了后头的硕鼠八十,您知道的,我向来讨厌他们家那个耀武扬威的云格格,现下看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这个女儿,因是四爷的头一个女儿,因此格外宠爱了些,她又只此一个女儿,养的又上心,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所以向来是个有心气又有些胸怀的孩子,别人都只记挂着阿玛,她却一并记挂着外头的大事。
四福晋把她揽在了怀里,给她打着扇:“都是要嫁人的了,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将来婆家要是教训你,不许你回来找额娘哭鼻子。”
蕙宁笑起来,半响小声道:“那个死掉的小丫头呢?有人说家里这些日子闹鬼!”
四福晋想起来眼眸顿时一暗。
她不过稍微没有管到跟前,那些人就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如今又在后宅里传这种话,若是叫四爷知道了怎么想她?
她用帕子掩着嘴边溢出的咳嗽,半响冷冷的看向了蕙宁道:“不许胡说!”
蕙宁吓了一跳,再不敢言语。
额娘体弱,后宅的事情尚且要李侧福晋帮忙管着,她不该说这些话的。
她坐在额娘身边闻着额娘身上淡淡的佛香思绪却飘的有些远……
京城的夏日里卷着金水河的腥味,从什刹海那连绵的柳树和荷叶上拂过,吹落了枝头绽放的重瓣蜀葵。
三进的院落里大片的层层叠叠的蔷薇花爬上了花架,遮掉了大半个院落,站在那花树下回眸浅笑,连时光都格外慢一些。
终于回了四九城,又一次踏足于此!
明嫣笑的满足又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