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下心头的疑虑,转而朝着那人眨眨眼,“只是不知,那日陛下答应臣妾的还作不作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自当信守诺言。”傅冉认真答道。
她笑着垂下眉眼,“好,陛下可别忘了。”
……
睡了一晚的踏实觉,翌日一早许纾华的精神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皇帝下了早朝便过来坤晴宫陪她用膳,乳娘也将小太子给抱了过来。
前几日皱皱巴巴又丑兮兮的小娃娃一晃变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许纾华眨了眨,忽的咧开嘴笑了。
小孩子总是能将人的心都融化,许纾华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莫名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仿佛拥有了这个孩子,她便能够摆脱从前的种种,真正地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
拥有平淡的幸福。
可总会有人不适时地将她从梦境中拉扯出来。
眼下傅冉撂下碗筷,转过来看着他们母子,“纾儿,朕有话要对你说。”
许纾华会意,拧了拧眉头。她让乳娘将孩子抱了下去,又将屋里的婢女们屏退。
这才转过头来对上那人的目光,淡淡道:“陛下说吧。”
傅冉先是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六弟在御审司大牢里也快足年了。”
他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只不过与她提起来,倒是也让许纾华意外。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您与臣妾讲这话怕是多有不妥。”
“没什么不妥。”傅冉过来拉住她的手,“后宫不得干政是怕妃嫔争风吃醋影响到前朝政事,可朕后宫只有你一人,这种担心便是无用。”
“你我是夫妻,朕只是想与你商议此事。”
许纾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来,垂眼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陛下与六皇子情谊深厚,六皇子当初也并未真正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今陛下将人放出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陛下何以忽然动了这个念头?”
她眨了眨眼,明知故问。
那日沈以昭进宫是她安排的,提及傅禹也是她设计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此刻也不过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罢了。
那人似乎是思虑着什么,犹豫半晌才开口。
“从前,年少轻狂,朕以为身为父皇的孩子,又是太子,便要肩扛治理国家的重任,为表率。可真正得到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这话……
许纾华听得心尖一颤,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
“朕时常会想,若非生于皇室,朕的一生会是怎样的日子。”傅冉的目光飘向窗外,似乎是真的在畅想着另一种身为普通人的生活。
他转过头来看向许纾华,眸中的柔情几乎快要令人沉溺,“纾儿,您可曾想过,若我们过得并非是这样锦衣玉食却又勾心斗角的日子,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许纾华望着他,没说话,心中却越发笃定。
她了解,若是平日里的傅冉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他的一生都在为他的权力,为他的江山而殚精竭虑,感情这种东西在他身上是最为奢侈的存在。
她曾经也奢求过从他眼中看到那么一丝的情谊,可终究也只是她的奢求而已。
而如今——
许纾华淡淡勾起唇角,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臣妾没想过,也不愿去想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人的命,生来便有定数,哪怕是重活一世也无法忘却曾经历的痛苦,更无法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她说话的时候唇角始终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淡,越来越冷。
“再怎么补偿也无法弥补从前心被捅出的那个窟窿。若是一句对不起便能掩盖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那御审司大牢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许纾华心中笃定,转过来看向那人,一字一顿,“陛下,您说呢?”
傅冉的脸色微沉,像是乞求一般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可若是犯下错误之人,是被有心之人所蒙蔽。事发之后他后悔却已然来不及……如今他想要补救,又当如何?”
窗外有一阵风拂过,带走了树枝上最后那一片倔强的枯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许纾华起身,微垂着眉眼对上那人的视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