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宸贵妃相似的凤眸,本该秾丽绝艳,却是凝着霜雪,永远清肃泠然,让人无端想起桃李争春时节,千里冰封之景。
殿下这是在说她人傻钱多,多管闲事?
“多谢殿下提点,民女管不了别人,但求问心无愧。”徐琬有些委屈。
她只是看那孩子可怜,想帮帮那孩子罢了。
忍着委屈回了一句,她便躬身钻进车帘,车帘微微晃动,遮住袅娜身形。
“母妃也曾进言,想要兴建女学。”
第14章 佛前
只可惜开国以来,父皇为民生计,减免赋税,又收拾前朝贪腐的烂摊子,国库并不丰裕,并未着紧此事。
赵昀翼心念一动,侧过脸,透过车窗纱帘被风拂起的罅隙望着她:“若有机会,你可愿意主导此事?”
主导什么?修建女学?
从前她也曾许多次感慨,为何女子不能同男子那般入山学读书,穷人家的女娃甚至连识字也不能。
但也只是感慨,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做什么。
眼下,七皇子竟问她,愿不愿意修建女学?她自然愿意!
他是认真的吧?徐琬抬手撩起纱帘一角,柔纱边露出半张芙蓉面,眸光盈盈对上他的视线。
马背上的他,身姿俊朗,锦衣上金线绣制的团云纹熠熠生辉,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偏他眼神仍是冷冽,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方才那句带着信任的问话,不是出自他之口。
瞧他神色,并不像是在说笑,他这个人,也不像是会说笑的模样。
可是,这么大的事,她能做好吗?她不过是一介商户女,有什么资格去做呢?
他这话问的着实荒谬了些,可徐琬明白过来,方才他并没有怪她傻气。
“公子,香薷凉饮,味道果真不错。”谢清玄策马凑过来,将手中多出的一枚瓷瓶递给赵昀翼。
徐琬本还想说什么,却见谢清玄俯身往纱帘里望,目光灼灼,笑得唇角几乎咧到耳根。
未免被人瞧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徐琬唰地一下拉上纱帘,将谢清玄的视线隔绝。
“诶,公子,你们方才说什么呢?徐姑娘为什么单理你,不理我?”谢清玄委屈巴巴的话隔着纱帘传来。
还能为什么?徐琬握紧手中瓷瓶,幽幽凉意从瓶壁传入温热掌心,因为她不想让谢清玄有任何误会呗。
“你话太多。”赵昀翼嗓音冷冽,同她掌心瓷瓶一般冷硬。
可不知为何,徐琬忽而觉着,他并不是个冷硬的人,他的心,或许并不像外表这般冷。
北地气候恶劣,热的时候像被火炉炙烤,冷的时候像浸在冰泉。
领兵五年,赵昀翼什么恶劣天气都经过,从未娇气到要饮果子汁解暑。
不,谢清玄买来的不是女儿家喝的果子汁,而是徐琬说的香薷凉饮。
赵昀翼眉心微拧,眸光淡淡落在手中香饮上,不知该怎么处置。
前面道路不甚通畅,她的马车就在身后不远,若他随手扔了去,不小心被她瞧见,会不会又以为他是对她不满?
这般一想,赵昀翼握着瓷瓶的手下意识收紧些许,小臂抬起,将香饮送至唇边。
浅淡清冽的香气传入鼻端,轻抿一口,清爽凉意流入肺腑,微苦。
马车里,徐琬饮了一口梨浆,清甜梨汁和着莲叶浅香流过唇齿,好喝。
她微微眯起眼眸,心念微动。
七皇子其人,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她只见他同谢清玄走得稍近些,方才谢清玄自作主张替他买了香薷凉饮,几乎是硬塞给他的。
这种小摊位买来的饮子,他会喝吗?
官道上,马蹄声哒哒敲着青石地砖。
徐琬竖起耳朵辨认着马蹄声,猜测他的方位,继而悄悄撩起纱帘,探出小半个头朝前方望去。
正好见赵昀翼微微仰面,饮下那瓶香饮,姿态矜贵优雅。
手中握着寻常瓷瓶,饮下的是大街小巷最常见的香饮,可他做着这些动作,让人无端生出误解,仿若他品尝的是最贵重的琼浆玉液。
她是女子,同情弱小几乎是天性,而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一身冷寂肃杀,却会在如意楼前关心阿城,会在她赠银两给小女娃买笔墨后,同她探讨兴建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