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琬乌发如墨云,鬓边仅别着一支碧玺镶宝石蝶恋花簪,捧着新折的萱草花,往上房走去。
黄艳艳的花簇中央,细长丝蕊迎风颤颤,白羽擎着一柄油纸伞遮在徐琬头顶,只觉这新开的萱草花竟不及自家小姐半分花容。
刚步入院门,徐琬便顿住脚步。
这会子,原是阿娘刚见完府中婆子、铺面掌柜的时辰。
通常那些婆子还会多留一会儿,在阿娘面前说笑讨巧,最是热闹。
今日却静得出奇,院中仆婢不知去了何处,一个人影也无。
门扇里传来压低的私语声,一个字也听不清。
徐琬扫了一眼庭院,只见墙角花树的枝叶修剪了一半,树下杂乱的枝叶还没来得及清扫,上房鲜少有这般没规矩的时候。
思量间,徐琬冲白羽摆摆手,示意她退至院外等候,自己则捧着萱草花,款步往院里走去。
她脑中默默盘算着南巡的圣驾抵达金陵的日子,心口倏而揪紧。
前世,她入东宫,成为良媛,其中莫不是还有爹娘的谋算?
不可能!
徐琬暗自摇头,捧着萱草花的皙白细指,下意识蜷起些许,攥入掌心。
爹娘素来疼她,不会放着金陵诸多世家正妻之位不选,偏要她入东宫为妾。
可眼看着圣驾将至,本该忙着应酬的爹娘,此刻挥退左右,在屋里所谋何事?
“你说的这些,为夫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徐信嗓音低缓沉稳,他拉过苏兰烟的手,“兰烟,圣驾将至,幕后之人须得徐徐查之,当务之急,是将这两件事先压下去,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徐琬立在墙边,侧耳贴着窗纱一角,闻言心惊不已。
什么风声?什么幕后之人?
有人要害他们徐家?
徐琬身形一动,乌亮墨瞳,微微瞠起,发间花簪上的金丝蝶跟着颤了颤。
所以,她前世被引去太子身边,污了清名,不得已随太子回东宫,会不会就是被这个幕后之人害的?
正思忖着,屋里一道柔婉嗓音传来:“老爷说得极是,你心里有数便好,只可怜琬儿,足不出户却祸从天降。”
说话间,苏兰烟嗓音多了一丝哽咽凄婉:“早知如此,还不如早些替琬儿定下亲事,省得被人这般坑害,往后谁还敢来说亲?要不,趁圣驾来之前,先把琬儿的亲事定下来?”
“哎。”徐信长叹一声,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琬儿的亲事岂是我们能做主的?还是等圣驾到来,问问那位的意思,再做定夺。”
第2章 修罗
那位?是哪位?
婚姻大事,自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她的亲事,爹娘做不得主,还得让旁人定夺?
徐琬越听越迷糊。
一时情急,徐琬想听的更真切,忙倾身往窗棂更近处靠去。
匆忙间,却没站稳,额角磕在窗棂的木楞上,咚地一声闷响。
“谁?”徐信霍然站起身,眼锋冷冽朝窗棂处扫去,脊背绷得笔直。
苏兰烟也注意到窗棂处的人影,忙将梗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后背却惊出冷汗来。
糟糕,被发现了!
徐琬懊恼地撇撇嘴,揉着额角,捧着萱草花,不情不愿往门里走去。
对上爹爹的不悦、阿娘的惊愕,徐琬微微垂首,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软着嗓音上前唤道:“爹爹,阿娘。”
“你何时来的?都听到些什么?”徐信眉心拧起。
有些事,女儿知道的越少越好。
“爹爹真是耳聪目明,英明神武!”徐琬讪笑着赞道,意图糊弄过去,“琬儿才刚到,就被爹爹发现了。”
糊弄的话,在徐信微瞪的眼神中,渐渐低下去。
一计不成,徐琬忙抱着萱草花,往苏夫人怀中挤,嗓音软软,委屈道:“阿娘,琬儿新摘了萱草花想送给阿娘,爹爹却要凶我。”
女儿这副模样,苏兰烟心里最后一点后怕也顾不上了,忙接过徐琬手中的萱草花,将女儿揽在怀中,冲徐信佯怒:“冲你那些掌柜的凶去,别凶我乖女儿!”
徐信走后,仆婢们进来各司其职,白羽将新摘的萱草花养在花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