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域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端懿皇后听个分明。
柳蕴娇忽然起身,跪在端懿皇后席前,毕恭毕敬道:“母后,接风宴意在签订和协,延续两国和平。若今日儿臣在接风宴上说出不利续签的言论,该处何罪?”
席间有人看到了柳蕴娇,动作怔住,紧接着,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是什么样的言论,不利于续签?”
霍舒小饮了几倍,并不见醉意。而现在,他却佯装醉了三五分的模样,端着杯子,借着酒劲毫不避讳地望着她。
“比如天玄阳奉阴违,此次来晏楚目的不在续签,而是密探国事。”
众人大惊。
“儿臣本不想烦扰母后,但思来想去,那些人实在太过可恶,罪不可恕。元芷区区一个低等奴婢,为何有胆子敢谋害来自天玄的使者,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蓄谋已久。方才儿臣在东御花园中见了两位夫人,二位一直给儿臣灌输天玄假意和平、预谋战争的思想,撺掇儿臣在接风宴上告发此事,她们是要借儿臣之手,阻断和协签订,也让儿臣深陷不义之中。”
“是谁如此大胆?”端懿皇后震惊,席间也是一片哗然。
马氏和元氏自知藏不下去,便哭着喊着跪到了过道中间,“皇后娘娘,妾身冤枉啊!”
柳蕴娇提起唇冷冷一笑,“二位唯恐天下不乱,反盼着兵戈征伐,有何冤枉?”
早先便听闻太子殿下是被逼着娶了柳家的嫡女,而柳家挤破脑袋入主东宫,也赔了不少兵力进去,那时候霍舒还在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位女子,嫁个人要费这么大力气?是长得难入人眼、学识低微?亦或人品有瑕?
如今霍舒只觉得打脑壳,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太子殿下真是榆木脑袋,要是有他霍舒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早该把太子妃捧在掌心里疼了!
“太子妃,妾身与元氏与您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您何故要在接风宴上如此诬陷啊!”马氏哭哭啼啼,身子都瘫软了,严九在旁边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扯了扯严青的衣袖,“父亲大人,您救救母亲吧!”
严青则是狠狠地剜了这一对母女,拂袖甩开严九的手。严九脸色刷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母亲现在被所有人看笑话,父亲难道连一句开脱的话都不会说吗?
定是父亲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当时她们几个只是三言两语地说话,又没有留下任何物证,只要母亲不承认,加上父亲这个户部尚书作保,母亲定能脱身。严九下定决心,恳请道:“父亲大人,女儿告诉您当时的情况,您一定能救救母亲的!”
谁知严青黑着脸道:“你的母亲能耐这么大,便让她自求多福。”
元氏已经在草包太子妃手里折损了一个丫鬟,再将自己折损进去,要么是她蠢笨,要么就是老天无眼,没天理了。
“娘娘,妾身与马氏确实与娘娘讨论过天玄来续签的事情,但妾身从头至尾说的都是天玄如何尊重我国,每一次续签和平协议,都是天玄派使者来我晏楚,而非晏楚出具使者前往天玄,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却足以见证天玄尊重晏楚。至于灌输给您天玄假意和平,预谋战争的思想,那是万万不曾有过的啊!”元氏说得动容,好几次哽咽停顿。
马氏也附和称是。
元氏又道:“妾身与马氏不同,妾身的庶子上过战场,亲眼所见战争造成的灾难,百姓流离失所,军队伤亡惨重,妾身深知一旦两国开战,妾身就那么一个出息的孩子,是要被送上战场的,妾身舍不得孩子,又怎会盼着兵戈征战?”
马氏得了元氏话中的提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是啊,一发生战争,少不了要从户部支银子,银子如流水一样从户部开出去,妾身也是心疼得紧。”
严青忽然阴沉低喝:“你这愚蠢妇人,休得胡说!户部的银子归户部,干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来心疼?”
马氏吓了一跳,她家官爷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马氏本就担惊受怕,加上严青的指责,她愈发委屈,眼泪就一直没停过。她这般凄惨模样,是严九第一次见,连严九都要跟着掉眼泪了。
严青咒骂马氏,自然是想撇清关系。他真真后悔带马氏来参加接风宴,这女人口上没个把门的,她心疼户部出去的银子,岂不是暗指户部的银子是严青府里的?那分明是告诉所有人他贪污!若被贺南山盯上一路查下去,他就是底裤都得被翻个底朝天啊!
元氏见马氏已经无药可救,再搭救她只会把自己都赔进去,便下了狠心,几步爬到柳蕴娇脚下,情真意切地道:“许是娘娘以为妾身与马氏一同前往,便是同一个目的。但请娘娘明鉴,妾身所言都是期盼和协签订的话语,而真正说出不利于续签之言的人,是她!”
马氏身子一颤,无法相信。
贤妃眼中阴沉扫过柳蕴娇,举着杯的玉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第62章 联手 那时候,微臣在茅厕里,但是茅厕……
“元世芳,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马氏急得满脸通红,喝了元氏乳名。她竟没想到,和自己一条船上的人,现在竟然为了保住自身就出卖她?
严九知道自己母亲如今已经穷途末路,六神无主的母亲再不反击,定要被元氏污蔑得死死的。她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急急忙忙行了一道大礼。
“元氏,你休得胡言乱语,当时若不是元氏开口说自己的庶子在天玄见过无数的汗血宝马,告诉娘娘天玄把战马当骡子使,我娘亲何故会被你迷惑,讨论天玄战马之事?我母亲不过将自己所知的事实告诉太子妃娘娘,不想存心欺骗娘娘,不像元氏,故意挑不利友国邦交的话说,这才是居心叵测!当时在场有许多宾客,相信不止小女子一人听到元氏蓄意挑起话题。”
严九控诉的话语在元氏看来不过雕虫小技,元氏丝毫不畏惧,反击回去:“可说出天玄限制晏楚朝廷购买战马之言的,是你娘亲而不是我啊。”
“妾身是说过这话,可这都是妾身替官爷委屈,我家官爷没少因为此事发愁,他也是一心为国,未雨绸缪啊!”马氏殷切地看向柳蕴娇,“妾身和太子妃娘娘一样,忧心夫君所忧心的,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