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渺知道他们的睡眠有了保障就没再管了,又问白枢带了驱虫药没有。少年茫然地摇着头, 默不作声从背包里翻出一顶花里胡哨的蚊帐,在她面前抖了抖,抿唇笑得有些腼腆:“好看吗?”
这蚊帐四周镶了花边, 还用金丝线绣了一朵精致的睡莲,开口处垂了两缕飘逸的流苏,顶端的四个角上分别挂了一串铃铛,稍微一碰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不知该如何评价这顶华丽却不实用的蚊帐,凌渺沉思了几秒钟,违心地拍着白枢的肩膀,露出一个诚挚的笑:“好看,挺公主风的。”
“公主风?”白枢拧起眉不解其意,只当她是在夸赞这顶蚊帐昂贵了,便点了点头:“是有点贵,大概十万星币。”
“……”万恶的有钱人。凌渺连忙侧过身,唯恐自己露出嫉妒的嘴脸。待缓了缓被冲击到的心情,她才深吸口气转过来,实在没忍住想问一个问题:“这上面挂着铃铛,睡觉翻个身不会发出响声吗?”
“不知道,还没试过。”白枢细长的手指拨弄着金色的铃铛,唇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我睡觉从不翻身。”
行吧,睡相极其糟糕、就喜欢像条鱼一样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凌渺无话可说。
第二天正式上课,凌渺迷迷糊糊地睁眼,外面天光大亮。她惊得睡意全无,动作利落地翻爬起身,以为自己要迟到了,往身上随便套了件衣服,连脸都没顾得上洗便脚下生风地往教学楼跑。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的大门,她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智脑上,一瞧时间还早。她一拍自己的脑门,忘记了莱蒙星上天亮得比水蓝星上早,竟早早地就来了教室。
座位是固定的,为了方便他们这批交换生,每张桌子上都贴了名字。凌渺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看都没看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就听见一声凄惨的喊叫回荡在教室的半空中,惊得她立即弹跳起来:“什么玩意儿?”
一张薄纸从她坐的椅子上飘了起来,上面画的刺猬逼真传神,跟真的一样。纸张落到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同时迅速膨胀起来,圆成了一颗球。
“……”凌渺眯着眼睛看地面上的是什么东西,还蹲下身凑近了看。外表竖了很多根刺,灰不溜秋的,个头儿只有巴掌大,两只豆豆眼盯着她。神奇的是,她居然能从那绿豆般大小的眼中读出类似幽怨、愤怒的情绪。
不待她伸手触碰,那只浑身长了刺的团子啾的一下跳到椅子上,又借着椅子跳到了桌面,由于没站稳还吧唧摔得四脚朝天,哼哧半天也没能翻过身。
饶有兴致地观望了一会儿,凌渺生出一点同情心,想帮团子翻个身。手指触及团子的腹部,竟然柔软一片,连身上张扬的刺都是软的,并不扎手。她凑近了细看,又戳了戳它的肚皮:“哎?好像刺猬啊,可是居然不扎手?”
皮肤连同软刺都泛起了红色,在她手指下翻滚的团子恼羞成怒,憋了又憋奶声奶气骂道:“大胆刁民,竟敢对本王子动手动脚的,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话不是什么好话,可搭上这奶味儿十足的声音就十分没有威胁力,显得格外讨喜。凌渺挑了眉梢,恶作剧般在团子肚皮上戳了好几下,直将对方戳得嗷嗷直叫的控诉才停了手,笑问:“你是哪个星球的王子,我怎么没见过?”
团子圆滚滚的脑袋一扬,声音拖得长长的,还泛着得意与骄傲:“我是莱蒙星二王子,还不向我行礼?”
莱蒙星二王子?凌渺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扩得越大:“克莱尔?”
好家伙,这奶凶奶凶的团子竟然是青翼神君。想起印象中那张放荡不羁的脸,再对上跟前这双豆豆眼,她完全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知道这就是青翼神君了,凌渺的胆子反而大了,又撸了一把团子才帮着它翻了个身,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问:“先前你怎么在我椅子上,还成了一张纸?”
克莱尔怒瞪她一下,配上绿豆眼却毫无杀伤力:“我在找东西,谁知道你忽然就坐下,还把我压扁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良心一点都不痛的凌渺又问它:“你找什么呢,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我的刺。”团子没说完,迎上凌渺茫然再加一丢丢戏谑的眼神登时炸了,气呼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人类都会掉毛,我掉几根刺怎么了?少见多怪的。”
凌渺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纠正它:“人类不会掉毛,只会掉头发。”
团子不理她,闷声找自己掉的刺。还没那么快上课,凌渺就帮着一起找。找来找去,最后在她自己的鞋底找到了那根软刺,裹挟着在路上踩到的泥巴。
眼见着团子又要炸了,她心虚地将刺从泥巴中抠出来,又用纸巾擦了擦才交到对方手上:“好啦,还给你了。”
“哼。”团子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字音,不搭理凌渺了。
陆陆续续有学生到教室,刺猬团子也从一颗球变成了人的形态,外表瞧着就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凌渺一直盯着他看,连白枢坐在了自己旁边都没察觉到。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白枢沉吟片刻,伸手在她跟前一晃:“在看二王子?”
身边忽然有人说话,凌渺惊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你认识?”
“不算认识,远远见过几次。”白枢神色坦然,默了默,从兜里拿出一张随身的干净手帕递到凌渺手上。
还不待凌渺问给她这个做什么,秦诤与崔炽也来了,两人就坐在她的后面。经过她的座位时,秦诤眯了下眼,而后哈哈大笑:“你这脸怎么了,油光水亮的?”
“!!”凌渺猛地想起自己出来得着急,忘记洗脸了,顿时神情羞愤,接过白枢的手帕就在脸上擦了擦。看着这张被自己用过了的手帕,她有些不好意思,抠了抠手指道:“要不洗了后,我再还给你?”
“不用,送你了。”不知是嫌弃还是嫌麻烦,白枢直接拒绝了。凌渺也觉得手帕这种东西比较私密,用过的确实不好再还回去,便想买条新的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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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课白枢听得很认真,笔记都写了厚厚的几页纸,但他不参加实操课,说是生病了还没好全。于是在凌渺顶着大太阳训练的时候,他就悠闲地搬了个小板凳在树荫下坐着。有时捧着一本书在看,有时就望着训练的队伍发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