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举动让犹豫的长老们纷纷做出最终的决断。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稀稀落落的掌声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所有人都为老族长和他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亲人献上由衷的祝福。
这么多年来,老族长一心扑在族群的建设和发展上,对聚集地的贡献让在场的每一位长老都对老族长十分尊敬。
老族长闭门不出已有多时,如今竟然亲自出现在这场会议上,状态甚至看上去比先前好转许多……
在这一刻,众人默契地略过某些问题,达成一致,偶尔冒出的零星反对也被霍朗带头不露声色地压下去。
检测的结果不容置疑。
就算安德烈曾经是一个圣骑士,那也是之后要解决的事情。
父亲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霍朗绝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
于是,在众望所归之下,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基特趁他阿妈阿爸还有老族长没注意溜到安德烈的身边,兴冲冲挤开旁边的迟白,哥俩好地一锤安德烈的肩膀:“恭喜啊,兄弟。”
迟白不满地瞟一眼基特搭在安德烈肩上不肯放开的——当着她的面和她的小弟兼大腿勾勾搭搭,这小子是不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斜睨一眼基特,凉凉道:“别乱攀关系呐,安德烈可不是你兄弟。他和你阿爸是一辈的,真要算,你得喊安德烈叔叔!”
哪来的叔,他说是兄弟那就是兄弟!基特轻哼一声,就要反驳。
霍朗正好走过来,看到自家儿子勾肩搭背站没站相,顿时皱起眉:“基特,安德烈是你的长辈,我平时就是教你这么对待长辈的?还不快把手放下来!”
基特:“……”
第45章
在众位长老的见证下,身为族长的霍朗将安德烈的名字写入他们家的族谱,这场会议便顺利结束。
霍朗十分热情周到地为他们一一引荐各位长老。
迟白站在安德烈边上,扬起笑脸,和打招呼的长老友好地握手:“你好,××长老,我叫迟白,是安德烈的同伴,巴拉巴拉,长老慢走。”
“你好,××长老,我叫迟白,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巴拉巴拉,长老慢走。”
……
等她挨个问候完所有长老,迟白只觉得脑袋里面一团浆糊,一个名字都没记住,甚至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快记不得了。
再一看安德烈,明明是同样的事情,骑士先生脸上带着圣光普照的微笑,充分显现了从伊凡神父和艾希特圣骑士那里学来的过人礼仪,比起迟白一团糟的表现,安德烈的应对简直堪称完美!
但仔细想想,骑士先生曾经是光明教廷的顶流支柱,见过的形形色色的贵族国王大老爷不知道有多少,肯定比她这个独居一百年只有小白勉强解解闷的社交恐惧症患者强。
不过嘛……
送走最后一位长老,迟白眼珠滴溜溜一转,趁霍朗没注意,戳戳安德烈,小声问道:“那些人的名字,你都记住了?”
要知道每一个长老的名字都包括了本名、中间名和姓的,念起来个个都有一长串,为了表示对她和安德烈的尊重,这些人报名字就像报菜名一样从头念到尾……
所以真不能怪她记不住。
安德烈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微闪:“没……”
迟白:“……”
安德烈你可是“圣骑士长”啊喂,支楞起来呀!
好在接下来的饭局算是家宴,参加的人满打满算只有六个,霍朗夫妇、基特、老族长,还有她和安德烈。
迟白环视一周,问坐在旁边的基特:“米莉怎么没来?”
基特被他阿爸一通训话,现在正是头昏脑胀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出气多进气少:“她说家里有事先走了。”
啊这……迟白看看桌子周围一圈或多或少和安德烈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属们,好像,也许,大概,只有她一个算是完全的外人?
屁股下的椅子仿佛突然长出几个木刺,让她总觉得有点别扭。
就在这时,正和老族长说着话的安德烈不知为何忽然转头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迟白——别问她是怎么看出安德烈在不好意思的——立刻想通了,如果没有她时时刻刻看着,万一安德烈被他的“亲戚们”欺负了怎么办?骑士先生脾气这么好,看起来连句脏话都没说过!
基特瞟一眼不太正常的迟白,嘟囔两句,默默离她远一点。
好不容易找到妹妹的血脉,老族长抓着安德烈不松手,从小时候是怎么长大的一路问到艾希特对他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他。
安德烈一边回顾他过去实在乏善可陈的生活,一边尽量捡着有趣的地方艰难应付老族长的一连串询问。
在听到安德烈说他为了任务被光明教廷压榨到几年都没时间回家时,老族长脸色顿时难看下来:“那个白、魔鬼,我就知道他不干人事就知道欺负我外甥!早晚有一天,我……”
老人没说完的话,在场的哪怕笨蛋如基特都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欧利亚人同德尔雅人的仇恨绵延上千年,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一支来说,简直恨不能生撕其肉痛饮其血。这其中的恩怨只有其中一方死绝才能算清。
安德烈眼角微微跳了跳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尴尬。
光明教廷的罪行数不胜数,可他不回家这件事,真不能怪到教皇头上,甚至为了安抚他,那人还时不时劝他好好休息以表关心。
霍朗察觉到安德烈面上流露出的些微对光明教廷的认同和好感,心头一沉,端起酒杯啜饮一口。
身为拥有欧利亚人血统的人,就算是被德尔雅人养大的,既然选择成为聚集地的一员,那安德烈怎么能对光明教廷这个恶魔中的恶魔有好感呢?哪怕一丝一毫一星半点,都不可以!
好在无论是艾希特还是安德烈,出身于教廷而背叛了信仰。只要将真相以实相告,相信安德烈会做出和他的老师同样的选择。
在霍朗盘算的时候,老族长已经拉着安德烈换了个话题:“安德烈啊,你看基特那小子比你小一大截,这年末的时候眼看着就要成家了。我看你和迟白关系不差,你准备什么时候定下来?我可听基特说了,人家一个女孩子不辞辛苦地成天跟着你东奔西跑,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安德烈:“……”
他不由回头看一眼正在和基特说话的迟白,在不小心撞上心爱女孩的目光时,他本能地弯起嘴角笑了笑,满心满眼都是对方不小心散落在手边的那缕银发。
然后安德烈忽然想起老族长还在一旁看着,顿时感觉心虚气短,火急火燎地收回视线。
为什么每见到一位长辈他都要被关心一次终身大事?而且次次都被拆穿对迟白的某些小心思?难道他表现的真的有这么明显?
而且说出来老族长可能不信,他俩就算绑在一起,估计都不是“人家一个女孩子”的对手。
安德烈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这……不急不急,我想先解决了手头的事情,等安稳下来去问问白愿不愿意……”
“这怎么能行呢!”老族长大摇其头,恨铁不成钢,“我当年追求霍朗他阿妈的时候,可是主动出击,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成功。要不是我下手早,老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安德烈:“……”
听着老族长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年轻时的趣事,给他分享追妻的经验,这个时候他只要保持微笑就好。
另一头,眼见自家男人不知为何一杯酒接一杯酒,大有将自己灌死在饭桌边的劲头,霍朗夫人实在看不下去。
她在桌底下伸出手,熟门熟路捏在霍朗腰间的软肉上,稳准狠地拧了一百八十度,看都不带看一眼地松开手,悠然和迟白聊起家常。
“我小时候读些历险故事和游记,最羡慕里面的主人公,四处冒险,结识伙伴,消灭恶魔,最后成为一名大英雄,就像迟白小姐一样。”
迟白赶紧摆手:“我哪是什么英雄,就只是个有点魔力的普通人罢了。以夫人的实力,夫人要是愿意,岚泽大陆大可以随意闯荡。”
霍朗夫人遗憾地摇头:“唉,我年纪大了,早就没有年轻时的那股子劲。再说,”她点一点身边不敢说话的霍朗,“族里的事情没法放着不管,家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操心货,实在是走不开。”
嘴上说着抱怨的话,霍朗夫人的眼中却盛满了温柔和笑意。
“两位的感情真好呀。”迟白羡慕地感慨道。
“迟白小姐也一定能找到相爱的那个人”霍朗夫人向安德烈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安、安德烈?
迟白吓了一跳。
虽、虽然安德烈长得是很好看,性格也很棒,对她也很有耐心,又温柔又体贴;实力还高,打起架来人狠话不多,十分合她胃口;还是个经常被人欺负的小可怜,每次她一离开就会被欺负得惨兮兮,害得她心生不忍,不得不把骑士先生拴在裤腰带上别着,时刻准备着敲掉想对骑士先生图谋不轨的爪子,久而久之不小心养成习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以至于她对安德烈关心了那么一点,在乎了那么一点,一旦找不到对方就会满脑子阴谋论,幻想安德烈肯定是在哪里受苦……
虽然但是,这都是为了抱大腿和保护小弟而必须去做的事情,怎么就被霍朗夫人错以为他们两个是恋人上去了?
虽然她是很喜欢安德烈没错,但是她拿小白所剩无几的智商和光明神的头发发誓,他们真的不是爱人,霍朗夫人一定是看错了。
看错了的霍朗夫人:“???”
非但没能成就两人的好事,反倒往里面浇了一大盆冷水,她轻轻咳嗽一声,果断转移话题:“说起来,我家那小子心思活络,可惜不够稳重,一错眼不看着就能闯出一堆祸来。这一路上肯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基特从桌上抬起头来,十分不满地看着亲妈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坏话。
霍朗夫人只当没看见,再一次向迟白发起邀请:“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迟白小姐……不如这样,这个月底就是新年。迟白小姐和安德烈为什么不多留些时间,刚好来参加基特的婚礼,到时候大家聚在吃些好吃的,一起热闹热闹。”
“这……”迟白有些意动。
看出了她的犹豫,霍朗夫人再加一把劲:“我们族里虽然近几十年才开始和外界沟通,但也搜集了不少和光明教廷有关的资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东西能派上用场。”
“好的没问题。那我就和安德烈再多打扰一段时间。”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霍朗夫人笑道,“我听说艾希特骑士到时候也会来呢,你说是不是?”
赶在自家夫人将手摸上自己的软肉之前,霍朗十分有工具人自觉地点点头。
再看看用过就扔、把自己丢在一旁转而和迟白小姐相谈甚欢的老婆,委委屈屈攒了一肚子闷气的霍朗眼睛在桌上转过一圈,最后落在趴着装死的基特身上,害怕打扰到老婆还特地放低声音:“你小子!我没教过你坐要有坐相吗?还不赶紧给我坐端正!”
基特:“……”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基特受伤的世界∩_∩
第46章
临近年关,聚集地的人们都忙着做年终总结,还得为新年和婚礼做准备。基特身为少族长,理所应当地被抓了壮丁,自家宴之后,迟白几乎没见过那小子,就算偶然在街上遇到,对方也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让人实在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好在霍朗夫人答应向他们开放聚集地的一部分资料库。作为整个聚集地最闲的两个人,迟白带着安德烈几乎天天泡在一人多高的资料堆里,企图从中找到一丝半点对他们有用的东西。
这一支欧利亚人决定与外界沟通只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但以整个聚集地的力量,他们确实收集了不少有关光明教廷过往的消息。
要迟白来说,读这些记录就好像跟随笔者重新浏览过教廷的历史,不仅不枯燥,反而不时就能遇到惊喜。
“光明历1026年,时任教皇魔力暴走,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选任亚撒枢机主教为继任者,即刻加冕。此后以养伤之名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于次年九月逝世。”
迟白一手点在这一条记录上,问坐在一旁的安德烈:“这时候安德烈是不是还没有加入光明教廷?”
安德烈凑过去看一眼时间,摇摇头。
何止是没有,那个时候聚集地的惨案还没发生,说不准他的母亲,老族长的妹妹芙雅都还没有出生呢。
不过对于教皇的更迭,他倒不是一无所知。想起曾经听过的某些小道消息,安德烈眸光微暗,抿唇道:“我曾听教廷里有过一个传言,说前任教皇的死和亚撒教皇有很大关系,极有可能还是枢机主教的亚撒为了上位谋害前任教皇……”
迟白十分意外地看了一眼安德烈。
想当初她和安德烈刚认识的时候不小心挤兑了教皇几句,就被安德烈义正词严地提醒了一番,如今却是换成安德烈在她面前说有关教皇的不好的传言。
虔诚的信徒选择背弃信仰……看来这段日子的遭遇对安德烈的影响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强烈。
安德烈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迟白问道。
“流言的传播导致教内人心不稳。教皇派下任务,命令维特圣骑士长带领圣骑士团清除在教廷中散布谣言图谋不轨的背叛者,我是其中一员。”安德烈低垂下眼帘。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前基于对教皇的信任和敬仰,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现在,他甚至觉得这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说不准就是被掩埋的真相。
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在那个时候,一无所知的他,对教皇坚信不疑的他就是共谋的帮凶。
不只是他,凡是参加过那场镇压的圣骑士的都是。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