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嘉敛眉,难道她还能求陆筵让沈敬仁不将她当成货物般呈献给六皇子吗?
她苦笑了一声,下午的场景仍如同刚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
沈敬仁高坐在上首,神色漠然。
“荣阳侯府养育你一场,于你有再造之恩,如今,便是你回报家族的时候了。六皇子前程似锦,你嫁过去,未来自有一番大造化,为父也是为了你好。”
“正妻之位?当然是侧妃了。你要知道,你既已退婚,身上便有了污点,皇家如何能容忍退婚的女子为正妃嘉嘉,莫要痴心妄想了。”
被拒绝后他暴怒而起,指着她骂道:“你还敢嫌弃!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机会!若不是我收养了你,你怕是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随即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如今嫁去虽是侧妃,但是府中没有皇子妃,你便是府里身份最高的人。你若是手段高明一些,生下长子,以后六皇子登基,你得封贵妃,皇后之位也未尝不可!”
“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到底是想要体面地嫁过去,还是要人将你绑过去!”
沈敬仁已然跟她摊牌了,还贴心地给了她两个选项。
有什么好选的?
都是为妾,有何区别。
“姑娘,您可是担心殿下不帮您,您放心,您这是救命之恩,殿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定会帮您的。”
更何况,您于殿下而言,本就是独一无二,异于旁人的。陆七在心里默默道。
若说以前只是猜测,可如今铁证如山。陆筵让那么多人都近不得身,唯有沈沅嘉,能够破开陆筵的防线,让他毫无警惕。
沈沅嘉双眼缓缓亮起,是啊,救命之恩,非同一般。
自己若是让陆筵娶自己呢?他可会同意。
沈沅嘉打起精神来,说道:“姐姐,我想去看看太子殿下。”
陆七笑起来,道:“那属下可以点蜡烛了吗?”
沈沅嘉脸红了红,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儿,有些幼稚。
她呐呐地应了声。
沈沅嘉坐到了梳妆台前,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胭脂,伸出手取了一盒,对镜梳妆。
青黛描眉眼,胭脂染玉颊。
沈沅嘉本就如画的容貌更是潋滟勾人,她轻轻地搁下唇脂,对着菱花镜露出一抹清滟的笑容。
一霎那,如同春日百花盛开,绚丽夺目。
“备车。”
*
不知何时,小雨渐渐成了暴雨,大雨瓢泼,模糊了视线。
阁楼里点着蜡烛,明亮的烛光将精致的阁楼照的如同天宫。
屋内燃着好闻的沉水香,小铜炉里青烟袅袅,陆筵着一身雪白寝衣,半歪着身子坐在床榻上,手中捧着一本奏折,正神色认真地在翻阅。
他毒素未清,神色看上去有些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喜静,屋内伺候的人都被他遣了出去,此刻屋中只余他一人。
门上传来几声轻巧的敲门声,陆筵头也没抬,散漫地翻了一页纸,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风呼啸,夹杂着湿润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不过一瞬,门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合上。
陆筵被风一吹,掩着唇闷闷地咳了起来,这咳嗽来得猛烈,他苍白的脸渐渐染上红润。
他的背脊上落下一件温暖的斗篷,眼前伸出来一只涂着漂亮丹蔻的手,手中捧着一杯温茶。
陆筵的咳嗽戛然而止,他蓦地抬起头,却见盛妆的少女目光轻柔,眼含担忧地望着他。
她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眉心画了几瓣牡丹花钿,青丝绾髻,一袭水红色掐腰襦裙,层层叠叠如云雾般绚目,裙摆上绣了开得娇艳的牡丹花,繁复层叠。
烛光下,少女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明眸皓齿,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媚动人。
陆筵深深凝望着她,半晌,他用刚刚咳哑了的嗓音慢悠悠地道,“沈沅嘉,是你啊。”
语气里熟稔又温柔,似乎他对于她的到来毫不意外。
沈沅嘉听着她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吐出来,觉得格外好听。
她耳朵酥酥麻麻,她眨了眨眼,压下异样感,低头望着他,温声道:“殿下,喝口茶吧。”
陆筵口气随意,“你喂我,我手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