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素光:“……”
严同又说道:“今晚就搬回相府来。”
严同用的都是陈述语气,证明这些都是附加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严素光没有讨价还价,安安静静退出去了。
当晚她和“未婚妻”见了一面,对方是罪臣之后,原是被发落成官妓的命运,严同非但救了她,还救了她一家性命,她对严家自然是感恩戴德,严同一直将她养在浙州老家,她的作用就是报恩,她的报恩就是“牺牲自我”。
严同应该跟她暗示过严素光的真实身份,故此她和严素光见面彼此心照不宣,两人并不多话,但也是相待以礼,她们没有必要责怪对方,她们也没有必要对抗,她们应该对抗的是这种世道和命运。
严素光当晚在相府住了一宿,第二日清早离京去找文靖安。
文靖安看她来去匆匆,脸色并不太好,便问:“事情办好了?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严素光道:“办好了,没事。”
文靖安半信半疑,凭感觉觉得有事,正要再问,严素光先问他:“林宁宴去找萧慈祐没有?”
文靖安:“还没有,早上起来我还看见他,他应该今天回京。”
严素光:“那好,我们再商量一下。”
文靖安:“商量什么?”
严素光:“我祖父答应帮忙,要我们先写一个折子给他,然后联合太子殿下、三位尚书大人、鸿胪寺通西海事务的官员一起上书,他和中书省会站在我们这边。”
文靖安听罢第一时间不是欢呼雀跃,经过这两年的锤炼,他已经不是政治小白了,这种规模的上书涉及庙堂半数的衙门,而且都是中央官署,已经足够对元景帝形成一股倒逼的力量了,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促成?
他多了一份心眼,问严素光:“你祖父为什么忽然转向帮我们?”
严素光脱口而出:“因为我。”
文靖安:“……”
严素光用了一个真实的隐秘的消息来换取文靖安的信任,她说:“我祖父已经递了辞官的密折,圣上虽然以大局不稳为由挽留,但这一两年内庙堂肯定换相,我祖父一走,新丞相上台,旧党、我那些叔伯、堂兄弟一定会遭清算,我祖父想在我身上留一手,让我护住严家。”
林宁宴之前和文靖安分析过严同把严素光塞到詹事府和农事处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为了让严素光亲近太子,让严家在未来的庙堂继续留有地位,这一点恰好与严素光所说吻合,所以严素光这么说文靖安没有理由怀疑。
严素光又说:“他肯出手帮忙不过是为了让我在农事处更有分量,进一步抱紧太子这条大腿,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文靖安无言以对,严素光道:“还有想要问的吗?”
文靖安摇了摇头,严素光:“那把林宁宴他们找过来,我们这边先起个头。”
文靖安应了声好,出门时忽然回头说了声:“素光兄——”
严素光:“怎么?”
文靖安:“谢谢你,真的。”
严素光:“……”
有了严同发动中书省和旧党帮忙,加上萧慈祐、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工部尚书、鸿胪寺众卿联合上书,庙堂在是否同意与西海人合资建厂上的争论,瞬间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元景帝是一位“中君”,中规中矩的君王,他自己不能做出关于治国理政的英明决断,但好在不会专权独断,群臣的意见很容易左右他的决策,当太子与半数的中央大臣都赞成与西海人合资,他也就赞同了这一决议,当君臣在朝会上象征性讨论过几次,私底下确定了最有利于大盛的条件之后,七月上旬,文靖安终于得到了正式的答复。
朝廷给他的谈判资本是允许西海人在江州的工业区建厂,具体是什么厂房由谈判团决定,但原则不得违背大盛利益,否则朝廷将不予承认。
这道诏书就很灵活,既给了文靖安很大的自主权,又给朝廷上了一道保险——开头朝廷不管,可一旦发觉不对劲他们就能动用最终裁决权。不得不说大盛君臣在应付西海人上很具有政治头脑。
至于税收、利益分配、出资份额等等细节问题,不再由农事处一家独大,而是由中书省、户部、市舶司(海关))、农事处、江州地方衙门共同选派官员组成“西海事务处”商讨决定,中书省总负责,农事处主事,户部、市舶司核算税收……另外由都察院负责总监理。
这些细枝末节文靖安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利用这道诏书给大盛创造最大的利益,给自家的工业化进程添柴加火,很快,根据这道诏书他和严素光等人商定了与西海合作的基本要求。
第一、解除对大盛的技术产品封锁,至少在化肥生产线上不再进行封锁。
第二、迎回被驱逐的大盛留学生,并给定每年不少于五百个留学名额。
第三、西海投资建厂必须包含轮船制造厂、蒸汽机制造厂、水泥厂、炼钢厂、大型汽车制造厂。
第四、西海帮助大盛设计建造一条自京城至雍州的铁路,且向大盛出售蒸汽列车。
第五、西海帮助大盛设计建造一条自京城至江州的水泥公路。
当然,文靖安心里有数,这五项哪怕只能谈成一半,他都可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