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左右为难让她若无所依,没有人可以听她倾诉,也没有人可以给她出主意,偌大的丞相府,偌大的帝京,她真是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仿佛她被丢弃了,这世上再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怅然若失走向丞相府大门。严同递交辞呈之后,丞相府门前的车马迅速变少,上门的访客也少了很多,这时相府门前已经稀稀落落,她从侧门出来,除了守门的护卫没人认出她。
她乐得清净,独自一人走入前方的夜色,这时却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素光兄。”
严素光回头去看,文靖安牵着那匹红马向她走过来,问道:“吃饭没有?”
严素光先是顿了顿,接着心里有一丝惊喜,随后摇了摇头:“没呢。”
文靖安:“走,我请你。”
严素光:“你来干嘛?”
文靖安:“这话问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吃饭吗?”
严素光愣住,文靖安笑道:“确实有事,找你聊一聊,走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边吃边说。”
说罢将马拴在相府外墙的拴马石上,和严素光信步而行,相府位于帝京繁华地段,附近也有其他高官要员、王侯将相的府邸,商业发达,客栈酒肆随找随有,文靖安特意选了一家,说道:“我记得你老家是浙州的吧?就吃浙州的馆子如何?”
严素光正愁不知道该去哪儿,文靖安来找她吃饭她自然乐意,便道:“好。”
文靖安上了楼要了个僻静的单间,房里灯火通明,围炉煮茶,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两人相对而坐,文靖安先给严素光倒了一杯茶,严素光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捧着茶杯看窗外的夜景。
文靖安察言观色,问道:“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严素光这才回过神来,喝了口茶,说道:“好多了。”
文靖安:“……”
心说您这自愈能力也太强大了。
严素光缓缓舒了一口气,她说“好多了”倒不是随口而出的推脱应付之词,因为文靖安来找她,让她不是一个人,这就足以给她宽慰,人的感情需求很奇怪,有的黄金美玉也满足不了,有的只要一个眼神的情意,一个浅笑的梨涡,或者像现在这样,陪着对坐饮茶,在夜幕降临时,对面有一个陪着的人。
“想问什么就问吧。”
严素光主动给文靖安来了一句,文靖安没有突兀地直入主题,而是问道:“昨天听宁宴说你祖父已经递了辞呈,圣上推回来了,但这次你祖父知会了中书省和其他中央官署。”
严素光:“对,这件事我回来才知道。”
文靖安:“你怎么看?”
严素光:“一辞三退,很快就会成真了。”
果然,她的看法和林宁宴一样,她们都认为这次严同去相会很快成为事实。
文靖安身子微微前倾以表示特别关心,问道:“对你影响大不大?”
严素光尽量保持礼貌,反问道:“你觉得呢?”
文靖安礼貌笑回道:“应该……有吧?”
严素光移开视线不理他,恰好这时伙计在外边敲门,陆续把饭菜送上来,送完之后关门还他们清净,文靖安先象征性招呼:“别客气,这顿算我的。”
招呼完他自己先动筷子,严素光一天没吃东西也确实饿了,用筷子头挑了几粒米饭细嚼慢咽,她小时候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吃饭便只专注吃饭,从不会说话,文靖安偷瞄了她一眼,试探性问道:“你坚持要去江州,是不是因为你祖父的事?”
严素光直言不讳:“部分是。你放心,他一旦辞相,如果朝堂形势不对,我会主动离开江州,也会从农事处和詹事府离职,不会牵连你们。”
文靖安赶紧放下筷子,“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严素光神色不变:“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都是这个意思,我会事前跟太子殿下说清楚,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周洵和林宁宴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多想。”
文靖安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希望继续和你共事的,也不管形势如何,我会想方设法把你留在农事处。”
严素光:“……”
文靖安更加小心翼翼问道:“你刚才只是说了部分原因,那另一部分要去江州的原因是?”
严素光:“这才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文靖安点头承认,严素光直接说道:“逃婚。”
文靖安:“???”
严素光:“我祖父的意思,让我在他去相之前成婚,给我严家继承人的名分。”
文靖安:“……”
严素光:“所以我要到江州躲一躲。”
文靖安:“原来如此,这就是豪门婚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