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严:“今天我们荟聚于此,虽够不上古人群贤毕之说,却也算镇上一件盛事,我有一个提议请先生与诸公斟酌。”
李碧存:“守严兄但说无妨。”
其他人也附和道:“陈老爷是主我们是客,客随主便,陈老爷有话直说。”
陈守严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我与诸公目下已是老朽之身,虽则有心却也无法像屈子一般投身报国了,所能做的就是将抱负交给儿孙,让他们去实现,或者资助一些年轻后学,助他们考取功名报效君国,今天碧存先生几位高足在此,我率先解囊做彩头赠予他们,不过……”
他刻意顿了顿,望向文靖安等人这边,拉长声线,继续说道:“这彩头也是不随便能拿的,须请几位年轻才俊就今日端午宴临场赋诗,诗作写出来之后,由碧存兄与书院三位教习判定诗才优劣,最优者可得头彩!其余次之,如何?”
众人听罢纷纷叫好,当即有人把钱包取出来响应陈守严。
绕了半天,陈守严这意思是要来一场端午比诗大会了!
文靖安一听便知这是老头临时起意的坏心思,这招真是一石二鸟,别人不知道陈守严心里想什么,文靖安可是一清二楚。
第一,陈守严明知他蒙学才两年,林宁宴和陈崇章等人拜在李碧存门下都不止两年时间了,因此作诗比较,他肯定是垫底的那个,这诗会一开始他便注定倒数。
第二,陈守严也想探一探他的深浅。
果然,陈守严把随身的钱包摘下来,说道:“我这约有八百钱,先捐出来做彩了,诸位自便。”
他这么一说,除了李碧存和青莲书院三位教习以及几位有功名在身的教书人,其他大商户都是把腰间钱包解下来,娴熟有序传递到陈守严面前,不多时,陈守严桌前便堆起了一座钱包做的小山。
文靖安:“……”
这就是富商巨贾狗大户么?
这钱说捐就捐,目测那起码得有十几两银子,足够乡下三口之家四五年的吃穿用度了!
当然,他的关注点不应该放在这对钱上,而是要继续注意陈守严想怎么闹这个幺蛾子。
陈守严毫不客气,也不问文靖安等人的意见,同不同意参加这个诗会,直接跟下人吩咐道:“去把笔墨纸砚取来。”
旋即又跟李碧存道:“碧存先生,诗会这等雅事我们这些粗人不懂,还请你定夺规矩。”
李碧存微微颔首,略作沉吟,随后有了主意。
“我出一道‘诗题’用碗倒扣罩住,等笔墨上来后由守严兄亲自开题,我这几位学生分别在纸张正面作诗,背面署名,为公平起见,他们写的诗我与黄孙周三位兄台皆不看,由守严兄逐一诵读,我们听罢共同选出优劣,诸公以为如何?”
众人齐声答道:“妙!”
李碧存:“不过作诗终究不是写科举文章,写诗要讲灵性悟性,因此时间上也要有个限定,古时曹子建七步成诗,咱们这端午诗会便以七十步成诗如何?”
陈守严:“好!这七十步由我亲自来走。”
在场大商户无人不说好,这时笔墨等用具都端上来了,陈守严又吩咐下人把中间桌子清空,留出足够的位置铺陈纸笔,接下来就等该文靖安等人上场了。
其他学子或许不能发现陈守严的小心思,林宁宴却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问文靖安道:“他什么意思?为难你?”
文靖安:“嗯,也有试探。”
林宁宴:“那我们放水?或者等会我的诗写你的名字,你的诗写我的名字,先生大费周章立这个糊名的规矩,很可能就是让我们帮你,这场面不能让你丢了面子。”
文靖安:“千万别!真这么做了才丢面子,我既然来了总得接他的招,垫底也不算丢人。”
林宁宴再不多言,倒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在文靖安面前失礼了,对文靖安的品格更加尊重。
于是他们分别站在桌前,桌上笔墨纸砚均已伺候妥当,李碧存便从远处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碗,李碧存把碗倒扣于桌面,诗题就在其中。
李碧存跟文靖安等人叮嘱道:“诸公慷慨解囊助你们写诗添彩,你们自当尽力而为,千万不要损了我青莲书院的名声。”
文靖安等人齐声应道:“谨遵先生言。”
李碧存将倒扣的碗推到陈守严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守严兄随时可以开题。”
说罢,他和黄孙周三位教习一起背转过去,闭眼不看众学子写诗,以示绝对的公正。
陈守严扫了一眼文靖安,脸上似笑非笑,伸手摁住那只倒扣的碗。
旁边围观的商户都充满了好奇,急切想要知道李碧存在碗里盖了什么题目。
陈守严唱了一声:“开——!”
瓷碗打开,里面是……
一只小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