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将最后一碟小菜摆好,对弘历的问话已经是应接不暇,他此刻站直了身子,堆笑道:“殿下,奴才只是伺候人的,叫奴才做什么,奴才知道去做,可是殿下要是问奴才为什么会这么做,那奴才可就一概不知道了。”
见这小太监慌慌张张一副不敢说的样子,弘历便知道问不出来个什么,他摇摇头,失笑:“好了,我也不是要故意为难你,你去帮我们拿两套餐具过来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告罪出去。
等到这小太监走了,正襟危坐的弘昼立刻就凑过来问弘历:“四哥,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啊?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人们平时在御前伺候,哪里敢放开吃喝?人有三急,这都是憋不住的,要是因此在父皇面前失礼,那可就罪过大了,倒还不如就那么渴着呢!”
弘历先前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听弘昼这么一说,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道:“可是,也不能让人就这么干受着吧?好歹也是在工作,这么难受,难道不会让工作效率下降吗?”
弘昼撇撇嘴:“可是,这么多年,大人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四哥,要我说啊,你就别管这事儿啦!”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而小太监这时候也拿了餐具过来,乖巧地侍立一旁,给弘历弘昼两人布菜。
等到弘历自觉吃饱之时,他便放下筷子,净手之后,又去盯着那小小的茶盏,似乎那茶盏上面有什么格外吸引人的东西。
弘昼也吃得差不多了,见状咽下口中食物,对弘历道:“四哥,你就别看了,你要是真喜欢这茶杯啊,就直接去内务府说一声,做一个更好看的就是了。”
弘历盯着茶盏上面的花纹,摇摇头:“可我就是觉得这个好看啊。”
这下弘昼可就为难了,他左想右想,也没能想出个主意来,只得眼巴巴看着弘历,问:“可是,可是这是大人们的,总不能让大人们把它送给四哥你吧?”
弘历哈哈一笑,还没说话呢,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
“朕怎的不知道,你来别人的地方吃个饭,还惦记起别人的东西来了?”
两扇门被打开,小太监慌忙跪在地上,弘昼连忙放下自己的筷子,用手帕将嘴巴擦干净,慌慌张张行礼:“父皇。”
看着弘昼那么慌张,弘历却还不紧不慢的样子,雍正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他上下打量了弘历一眼,而后者则笑嘻嘻走上前来,行了一礼:“父皇此言差矣!”
这话说得弘昼更加害怕,连头都不敢抬了,而雍正则扫了弘历一眼,道:“哦?”
弘历对雍正是没什么怕的,他笑吟吟摆手一指,说道:“这天下都是父皇您的,我在此地用饭,那也是在自己家里,又怎们能算是别人的地方呢?”
雍正冷冷道:“油嘴滑舌!”
弘历低下头去,作虚心受教状,雍正却哼道:“行了,朕知道你和弘昼在此地用饭,特意过来看看,却不料你在此地胡来。这是南书房,乃是朕与一众大臣商议要事之地,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
弘昼此时已经被吓得连认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却见弘历轻松抬头,冲着雍正还笑了一下:“父皇,我也没有在你们办正事的时候打搅你们啊?只是借个地方用饭罢了,父皇要是不喜欢我们过来,我们下次就不来了。”
弘历这嘴上虽然认错了,可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没有当一回事,但雍正身后还跟着朱轼和张廷玉,他不欲在臣子面前训斥弘历,便冷着脸道:“认错倒快!既然知道错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弘昼连忙抬脚,弘历却看了一眼雍正,正色问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问,若是儿臣在课后有疑问,能不能直接到南书房来问两位老师?”
雍正这时候正色看着面前的儿子,弘历生得秀气,脸颊带了点婴儿肥,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温顺和气,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睛浑圆,眼尾收拢得锋锐,微微上扬——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无害讨喜的一张脸,这会儿看着,竟然很有些凌厉。
雍正不由得有些恍神,而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对弘历道:“若是你真有什么东西不懂的,朕特许你到南书房来问你两位老师。”
弘历这才露出一个极其轻松的笑容,他眼睛笑弯了,冲着雍正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嘴甜:“谢谢父皇,父皇真好!”
雍正心里受用,嘴上却还要训斥:“就你油嘴滑舌,得了,朕也不全是特许的你,弘昼,日后你也一样,不要害怕来问你老师,他们都是饱学之士,懂得很多。”
弘昼目瞪口呆地看着弘历跟雍正撒娇,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摸了两把,听到雍正叫他,他吓了一跳,慌忙要认罪:“儿臣知罪,还请父皇原谅!”
雍正:……他有那么吓人吗?
还是弘历笑嘻嘻拉着弘昼的胳膊肘把弘昼拉起来,对他说:“父皇没怪你呢,别怕啊,父皇又不吃人。”
弘昼:并没有被安慰到。
被晾在一边的雍正一阵默然,开口:“你的要求,朕也答应了,不过,若无旁的事,你轻易不许来南书房。”
弘历点点头:“儿臣知道了。”
他低下头去,腮帮子鼓鼓的,又在嘀嘀咕咕抱怨:“可是吃饭这是件大事,又怎能说是旁的事呢?”
雍正心知这小子如今已经是胆大包天,却没想到弘历竟然还敢当着面儿抱怨,当下就瞪了弘历一眼,奈何后者依旧低着头,只把个后脑勺对着雍正,他这充满威严的一眼自然就落了空,只得轻咳一声,直接赶人:“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弘历,你的谙达可跟朕告状了,说是你鞍马功夫生疏许多,若不勤加练习,这一月之后的考试,你可不是弘时的对手。”
弘历当即就被激起了好胜心,反驳道:“我那是有一段时间没有骑马,自然生疏,更何况那匹马之前也没有养过,跟它不熟,我自然是生疏的。可是父皇,还有一个月呢,您就知道,我一定做不到么?您也太小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