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鳌步子迈得沉隐, 脸上表情平和,但他心里终是雀跃的。
攀古穿着他送来的嫁衣,冲他笑着,哪怕他再是个情绪不外露的性子, 也在今日此时, 对她展露了笑颜。比起一贯对着弟子们的恬淡, 这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只一瞥到她身后的四个弟子, 全都沉着一张脸,启鳌虽不乐意, 但想到他与她那些徒弟向来互相不喜,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攀古与启鳌是最后到的,这次没有了彩霞池中灵彩铺就的红毯, 但该有的礼器与人员悉数到场。
攀古环顾四周,她山下的弟子们很听话,一个都没有来。攀古安心下来,随即就看到了珠言。
与攀古带的四位徒弟一样,启鳌的徒弟夜灵子与珠言,作为门派代表,同样站到了天道境主台处。
主台, 天道境前,除一对要起誓的道侣,还有三位上仙, 以及启鳌与攀古的徒弟。
这次依然是厚尚主持, 他这次比上次紧张了很多, 生怕自己说完再像上次一样发生变故。
他正要张嘴,就听攀古道:“哎呀,缠上了。”
厚尚心下一惊, 忙去看,原来只是攀古头上繁琐的饰物挂在了一起。
只见攀古自己弄了两下没弄开,她身旁观礼的徒弟都是男子,没有上手帮师父摆弄头发的道理。而启鳌更是不懂这些,只能看着她用袖子遮脸,自己鼓捣。
几下过来,还是没有弄开,攀古一脸焦急地招呼珠言:“珠言来,帮我把它弄好。”
珠言越过师尊,走到攀古身边。她抬手欲拨头饰,攀古扭身背对着启鳌凑近她,予她方便。
就听攀古与她耳语:“你没有机会了,我不是来结侣的,是来杀你的。”
珠言发现自己的脚不能动了,手也不听使唤,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为什么?!她不是坠仙了吗?
攀古的嫁衣,袖体宽大,她手一扶珠言,挡住了侧面的视线。此时,只有站她右侧的明祖四人,才能看清她在做什么。
攀古悄悄且快速地从体内拨出圆寂的天灵根骨,原本碧绿的根骨如今乌黑一片,明祖眉心一跳,但面不改色。
启鳌往攀古这边看了一眼,见珠言还在帮忙,明祖沉着个脸看着,与刚才在束心宫所见无异。
实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攀古握紧天灵根骨,照着自己额头灵台的地方划了一下。乌黑的根骨从稍尖的一侧开始变红。
珠言眼见着攀古要用这沾了灵台血的共生宝器,刺杀于她。在急需保命的巨大刺激下,最后时刻珠言冲开了禁制,她反手抽出本命剑,向攀古刺去,与此同时,攀古也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天灵根骨插进了珠言的身体里。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启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把接住向后倒的攀古,就见攀古一把拨出珠言的本命剑,扔到了旁边,然后她就失了所有的力气,看着对面珠言身上,自己的那根天灵根骨,化成了灰落在了地上。
天灵根骨虽然圆寂了,但却不影响它成为一枚杀人利器,沾了共生契主的灵台血,更是耗尽了它最后的用处,算是把废物利用到了极致。
攀古知道,珠言死定了,当然,自己也是。本就快要燃烬的身体,就算是不挨珠言那一剑,在拨出天灵根骨的那一刻,结局已定无力回天。
启鳌摸到一手的血,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似有疑惑。慢慢地,他的手抖了起来,直至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攀古虽倚在他怀里,但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只盯着对面的珠言,笑了。
这一笑,她嘴里冒出更多的血,启鳌命令她:“别笑了。”然后开始拼命给她输灵力,这次他终于探到攀古体内的情况,虽在看到天灵根骨时已有预感,但最终探得的情况,令他脸上现出惊慌的表情。
攀古终于肯把目光落在启鳌身上,她艰难地说道:“没,没有用了,不要再输灵力了。天灵根骨在除祟时就寂灭了,哪里还受得了珠言的一剑,我能取出它还击靠的都是灵台血。我早说了,她要害我,可你偏偏不信。”
“别说话了!”启鳌的声音都是颤的,他根本不听攀古所言,只一味给她输灵力。
但那些灵力开始还能进入她的身体,后来,灵力开始这边进那边出,消散在空中。
攀古在闭上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别,吼我。”
话音刚落,攀古闭上了眼睛,启鳌能感觉到,怀中人与刚才有所不同,现在的攀古才真正把自己完全交到了他手上。她失去了所有支撑力,她身上的温度在消失。
一个人怎么可以凉的如此快,如此冰,冰到启鳌牙齿发颤,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启鳌输灵力的动作一顿,随即他周身爆出金光,头冠都被这威压冲裂开来。
启鳌的头发披撒开来,厚尚等几位上仙见状,反应了过来,欲上前安抚仙尊的情绪,得让他冷静下来,否则一个失控的类神会造成何等的威力,他们不敢想象。
可是厚尚他们根本就靠不了前,光是运用灵力保护自己都颇为费劲。台下的弟子们,更是站立不稳,被山中的树枝、树叶、石头等伤到砸到。
上仙们喊着:“躲避!防御!”
启鳌跪坐在地上,赤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怀中不能再给他一点反应的攀古,前所未有的恐惧,越积越多,席卷他全身。他已不知这是何时何地,眼中只有身体已凉透的攀古。
忽然,有人抓住他衣摆,是终于爬过来的珠言。启鳌一眼都不肯从攀古的身上离开,根本没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