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礼嘴角微扬,初二的他和她身高相仿,平视的视线让她的局促都无所遁形,那刻苏湖忽然就冷心冷情了起来,毫无破绽地回视回去。
从半晌午到正午的阳光唤醒苏湖对于午餐的思念,他们一直跟在闻知乔身后。
苏湖越跟越觉得不对劲——他越走越偏,已经快到了瞻原镇镇边界的鱼米山,那个对苏湖来说无比熟悉的地方,她曾在那里,度过最无忧最单纯的幼年。
出城之后,周围可掩盖的屋宇越来越少,还好清明以后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让□□衣裳的苏湖并不算太显眼,而陆霁礼就更厉害了——他刚好穿了一件浅黄色的T恤。
苏湖松了一口气,却又因自己所见而有些疑问:“他好像往空山寺方向去了。”
陆霁礼点点头:“所以才说有个不该离开的男人需要我啊。”
苏湖还想再问下去,他却摇摇头,对苏湖说:“你待在这里好不好。”
苏湖想拒绝,却意识到陆霁礼说的并不是疑问句,他很认真地说:“苏湖,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计划又为什么要和我一道追他到城郊的,但是现在,你应该回镇里,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苏湖明明想反问:“不是你默许我出来的吗?”
又想到自己一贯想得太多,脑补太厉害,回忆起陆霁礼出茶馆的眼神,他说再见时的神情,默默捂脸。
她窝在油菜花丛里,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十四岁的自己,问二十四岁的自己。
苏湖恍惚记起,如果她和闻知乔聊天,本可以从他口中问一些有意义的线索的。
她很是懊恼。
二十四岁的苏湖对十四岁的自己说:“你也可以等他被陆霁礼坏好事,在他垂头丧气地出来的时候拦住他,”她顿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你重生不是只为了查清陆霁礼前世的死因,不是为了和他打好交道,应该要有意义啊!”
苏湖第一次这样无奈地思考重生的目的,虽然脑海里还有很多东西含糊不清。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肚子突然呼噜一下,她恍然清醒。
她在油菜花地里等了好久,人没有等到,肚子越来越饿。
苏湖可是在鱼米山长大的女孩子,这个怎么难得倒她。
在旁边地里挖了两个红薯,用大石头搭了个灶,往空膛里塞了不少空心的秸秆。
捡了两块黑色小石子,不停划着,终于迸出了小火星,她欣慰地将秸秆点着,烤着她可爱的红薯。
江南小镇,生活悠游自在,撵鸡逗狗,捉鱼摘枣,这样美好的回忆,让吃着红薯的苏湖,忘记了她今天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忘记了闻知乔答应席筝要解决的男人,忘记陆霁礼说的他要去阻止他,只觉得满心欢喜。
直到闻知乔捂着手臂侧着身子从寺门那边匆匆跑过来,直到看见陆霁礼追着他离开她的视线。
苏湖才恍然——天色渐黄昏,她也该走了。
看起来他们二人的较量已经分出高下了,她并不在乎席筝的继父是否能够逃过继女和继女暗恋者的谋害,那种人,存在也没什么意义。
可是,闻知乔为什么到了空山寺?陆霁礼又为什么要在今天拦他。难道像席筝继父那种品德的人还会拜佛?
苏湖无奈地伸了伸懒腰,把她搭的小灶收拾了,朝镇里走去。
可是啊,她无比熟悉,走过很多回的道路,却将她困住。
—————结尾————
困住她的不是路,而是她的心。
陆霁礼追着闻知乔走出去很远,又倒回来向她伸出手……
原来他都知道,知道面前这个人莫名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因为她情有独钟。
知道面前的女孩曾经越过千山万水才很不容易说出那句你好。
后来的后来,苏湖想了很久为什么平素勇敢的自己在暗恋这件事上永远迈不出第一步。也许是因为,她太在乎一个结果了。害怕珍爱的瑰宝变鱼目,害怕故人心易变。
意识到陆霁礼的转变也是在某个深秋,他如释重负地告诉苏湖,使命终于完成了。
这时苏湖才了解到,恰恰是闻知乔的年少妄为,造就了所有人的悲剧。
因为席筝被欺辱,所以闻知乔报复了她的继父,自己也锒铛入狱;
席筝则用一生的沉沦来回答,她一遍遍地否认对闻知乔的感情,却找了一个个酷似他的人;
闻知乔的父母则心怀怨怼,他们并未反思是因为缺少父母的关怀,所以年少的闻知乔才有了人格分裂的先兆,才让儿子有时用着阳光的假面,有时又妩媚多姿尽态极妍。
沉浸在悲伤中的大商闻家甚至因此而和S国勾连,通过出卖本国A国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而陆霁礼正是因为从事保密相关的职业,接受了需要承担巨大风险的任务,才无奈埋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