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不明白卢靖朝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只能冲身边的赵处点点头,“我出去一下。”
李团挥了挥手,等他和卢靖朝都离开了食堂,才笑眯眯的对赵处道:“这倆孩子之间,我算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没事,军营就是个大熔炉,任何人到里面都会发生改变。长的截短,短的拉长,最终的导向就是能打胜仗,作风顽强。”赵处谐谑的瞟着喋喋不休的苏参谋,“估计首长今天又喝多了,他们倒的青稞酒入口绵长幽香,后劲儿倒是足。如果我不是之前在玉门喝过,这会儿也一准着道。”
李团捂嘴偷笑,光洁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少女般慧黠的神色。“那待会可苦了你照顾醉汉,我先走了,看看钱灵这孩子又在房间里鼓捣些啥。”
赵处面如沉水:“注意身体,你前两天都没休息好,今晚务必早些睡。”
等李团回到房间时,见木门虚掩着,钱灵坐在床上,双腿劈成“一”字靠墙,脑袋却歪在一边,眼睛紧闭,早已睡着了。李团走过去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最近是太累了吧,练功都睡着了。”
钱灵紧张的摸了摸嘴角,还好没什么失态的事情发生。“报告团长,我这叫睡觉还惦记着练功。”
李团坐在桌前,把盘了一天的发髻散下来,“昨儿个遇狼,今天总算能好好睡会儿,明天特许你不用早起出操,吃了饭记得参加排练就好。”
“那这次是要砍掉什么节目吗?”钱灵忧心忡忡的问。
“场地原因,群舞肯定是跳不了了。让语言组来个相声,外加你的独唱。”李团从包里拿出洗脸毛巾走到热水瓶旁,下意识晃了两下:“怎么都没装满。”
“唉,这里常年缺水,据说战士们每天用水都有配额的。”钱灵压完胯,走到墙边定定神,脱下鞋来了个标准的倒立,“对了,团长,我待会想拉周航出去下。”
“那你自个儿跟他说去。”李团掂量着用口杯倒了一小杯热水出来,沾着毛巾擦了擦脸,“我待会儿要去找汤夏她们聊聊,听周航说被狼吓到了,这两天状态都不好。”
钱灵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平缓下来,等李团出门,她乐的在床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滚儿,又冲自己比了“耶”。
周航和卢靖朝的房间在二楼的另一头,钱灵裹紧了军大衣,搓着手敲响了他俩的大门。半晌周航才穿着一身随意的常服,见是钱灵,愣了下,转头就喊卢靖朝。
“我不能找你了么?”钱灵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一起去找哨兵聊聊,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周航为难的向兵站门口看了一眼,“哨兵神圣,不容侵犯。哪怕咱们是军区的也不好破坏规定,你说呢?”
“老古板,谁要你现在就去。”钱灵轻轻嘟囔道,“我说等他们换防的时候,这样人家也闲着,正好拦下来聊聊。”
“嗨,他们可不定愿意跟你们聊。”周航望着刚洗漱完毕的卢靖朝,“尤其是卢同志这样的人,开口就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贸然前去不是给人家苦孩子心里添堵找不平衡吗?”
见卢靖朝神色尴尬,钱灵忙插嘴道:“那以你在基层的经验,该怎么跟哨兵交流呢?这件事我刚报告给李团,说拉你一起去。你就帮帮我嘛。”
“算了,我懒得去寒风里吃沙子,前几年早就受够了。”周航颓丧的坐在床上,“卢同志说话注意点就好,千万不要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还有,不要对这里的生活条件提出任何不满,我看的出来他们已经尽力了。”
卢靖朝忙把刚才从餐桌上带下来的玉米面窝窝头找了张白纸包好,又拿了些茶叶和糖果揣进口袋里。周航木然抬了抬眼皮,翻过身一声不响的睡了。
“唉,他们什么时候换班啊。”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钱灵直哆嗦,“你那还有没有高粱酒,借我抿一口。”
“再这样下去当心成酒鬼。”卢靖朝没好气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还有半小时,先去你房间里待会儿吧。”
钱灵点点头,两个人回到房间,卢靖朝随手抽了把椅子坐下。他从胳膊下拿出厚厚的笔记本展开,“今天我主要想问关于兵站经历和相关建议的,你有什么要补充的没?”
“随你吧。”卢靖朝一板一眼的态度让钱灵感觉莫名的压抑,于是她头也不抬的应付道,“你是打算鞋新闻稿还是个人专访?个人专访我的理解就要注意哨兵本人形象的描绘刻画,如果是新闻稿最好能结合今年发生的时事。
“还没想好,积累点儿素材呗。”卢靖朝放下笔记本,从开水瓶里倒了杯热水捂手,“就这样吧,今天赵处还来找我,希望我能将沿途的事情记录下来,最好武威那篇明晚就能给他。”
钱灵默默的压腿,心里想着李团对节目的取舍,生怕汤夏又多心,之后惹出不好收场的事情来。
哨兵换防没有想象中繁琐,敬礼递枪喊口号不过十余秒。刚下岗哨的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男孩,瘦高个儿,被夜间的寒气冻得缩头缩脑,正哈着白气想进营房里暖和暖和,却被一旁的卢靖朝和钱灵拦下了。
钱灵抢先一步冲着他敬了个礼,“同志,我是今天随文工团到这里来的,想跟你聊几句,可以吗?”
哨兵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二人,男俊女靓,水灵的仿佛是从宣传画上走下来的。卢靖朝也诚恳道:“没别的意思,就想和同志你拉拉家常,了解下这边的情况。”
“好吧。”哨兵把二人带到值班室旁边的小屋里,卢靖朝忙把怀里揣着的窝窝头和糖果拿出来散放在桌上,“站岗这么久一定饿了吧,先吃点暖暖身子。”钱灵也从房间角落里找来热水壶泡了茶,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名小战士脸蛋都泛着暗沉的朱红色,结合浓重的地方口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高原红了。
小战士淳朴的拿起窝窝头咬了一口,又小心翼翼的喝着热茶,满脸都洋溢着陶醉的幸福。“你们这是什么茶?比我们营长拿来招待客人的还香。”
见卢靖朝准备开口,钱灵悄悄在桌下踹了他一脚,笑道:“我同屋的同志老家寄来了,说是自己家炒的,尝个新鲜。”
小战士的表情明显松弛下来,他几口就把窝窝头吃了个干净,钱灵怕他噎着吗,赶忙续上茶水。
“同志你哪儿人?参军多久了?”卢靖朝展开本子,握着笔杆问。